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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是當時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城市,人口超百萬之巨,半軍事化的管理讓長安猶如一台龐大的精密機器,不斷推動着大唐前進,讓這台機器平穩、有序地前進的,是城裏形形色色的執法人員。
許長庚就是執法人員中的一員。
和普通執法人員不同,擔任骁勇校尉的許長庚出自萬騎,這是長安最精銳、也最愛皇帝信任的軍隊,主要職責是守衛興慶宮的大門。
萬騎原是唐太宗組織的一直貼身騎射部隊,最初隻有百十來人,号稱百騎。這些人都是從官奴隸和少數民族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打扮的與衆不同,平時穿着虎皮紋衣服,跨在豹紋裝飾的馬鞍上,整天跟在皇帝身邊,專門負責在皇帝出門打獵的時候随行左右,捕殺獵物。後來随着皇權逐步加強,這支隊伍的規模也日漸擴大,達到一千人左右。在重俊政變中陣前倒戈,使中宗渡過危機,中宗後來把隊伍的規模擴大到一萬人左右,号稱萬騎。
守衛宮門,這是一個光榮的職責,許長庚也喜歡這個工作,這天正準備輪值,沒想到在走廊處看到一個太監走過來,下意識站住,退到一邊讓路。
普通太監許長庚不放在眼内,可對象換成是高力士,許長庚不敢怠慢。
“見過高公公。”許長庚恭恭敬敬地向高力士行禮。
高力士打量了許長庚一眼,嘿嘿地說:“原來是許校尉,快請起,灑家可當不起。”
“哪裏,高公公勞苦功高,某一直很敬仰高公公。”許長庚有些受寵若驚地說。
高力士可是皇帝身邊的紅人,長安炙手可熱的人物,許長庚沒想到高力士居然認識自己,吃驚之餘又有幾分暗喜。
能入這種大人物的法眼,可不是一件易事。
“敬仰?”高力士嘿嘿一笑:“許校尉,要是你想别人敬仰,不如給你也來那麽一刀,怎麽樣?”
許長庚吓得兩腿不自覺一縮,有些尴尬地說:“這個這個”
說敬仰隻是客套的話,誰會放着好好校尉不做,跑去做太監?
高力士拍拍許長庚的肩膀,有些語重心長地說:“身系重責,不能松懈,更不能仗勢淩人,若不然,隻怕宮中淨身房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不待許長庚回話,高力士背着手揚長而去,留下不斷冒冷汗的許長庚。
官場如戰場,高力士說淨身房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這是什麽意思?
話裏的那句“仗勢淩人”的話,很有深意啊,難不成平日守衛時,對進出大臣或百姓的态度太驕橫?
好像也是,萬騎是天子親兵,平日在長安是橫着走的角色,自己還算循規蹈矩,可免不了有些手下行爲不檢,最近是有些放縱,看來找個時間敲打一下他們才行。
許長庚回過神時,發現高力士早就走遠了,隻能對着他的背影行了一禮,抹了一下額上的冷汗,準備到宮門輪值。
走的時候發覺後背涼嗖嗖的,這才發現後背也全是冷汗。
換崗後,許長庚握着刀柄巡視,不時糾正部下站立的姿勢。
“一個個精神點,我們是萬騎,長安最精銳的萬騎,讓旁人好好看看我們的精氣神。”許長庚大聲訓示道。
長安是大唐的中心,皇宮是長安的中心,興慶宮是李隆基最喜歡居住的場所,守衛興慶宮是天子親兵才有的待遇,許長庚也很珍惜這一份榮譽。
正在巡邏時,突然有一個手下輕輕碰了一下許長庚:“頭,你看,傷兵。”
許長庚順着手下的方向一看,果然,幾個傷兵正在宮殿旁邊的廣場,好奇地打量着興慶宮。
“不就是幾個傷兵嗎?西域正打仗,有傷兵正常,由他們去。”許長庚不以爲然地說。
“是,是,頭說的是。”手下連連稱是。
沒過多久,許長庚的眉頭很快皺了起來,因爲他看到,好像約好似的,不斷有傷兵從四面八方走來,全部彙聚在興慶宮前的廣場處,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前面聚集了幾十名傷兵,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同一時間這裏出現這麽多傷兵,明顯是有備而來,許長庚一下子有些傻眼了。
“頭,這些傷兵,要不要把他們轟走?”手下走過來請示。
興慶宮前的廣場,是皇帝舉行各種慶祝活動的場所,突然聚集了一群傷兵,這些傷兵都穿着有些破舊的布甲,有人傷了手、有人斷了腿、有人瞎了眼,相互攙扶着,不吵不鬧地在廣場處集合,看起來有些悲壯,也有些礙眼。
許長庚擺擺手:“不急,讓我先想一想。”
這時負責日常治安的道政坊武候鋪的鋪長吳貴賠笑地走過來,對許長庚行了一個禮,讨好地說:“見過許校尉。”
“原來是吳鋪長,免禮。”
吳貴指着那些傷兵說:“許校尉,突然出現這麽多傷兵,是不是宮裏舉行什麽活動?”
“活動?沒有,某沒聽到有這方面的消息。”許長庚否認道。
“原來是這樣,許校尉,我這就去把他們轟走,免得看起來怪怪的。”
傷兵剛開始來的時候,巡視的武候注意到了,吳貴本想行動,可看到守在宮前的萬騎沒有表示,在行動前先詢問一下,這些傷兵是不是參加某種活動。
“等一下”許長庚突然開口道。
吳貴馬上停下腳步,把身子轉過來:“許校尉還有什麽吩咐?”
許長庚拍拍吳貴的肩膀說:“轟什麽?不就是一群傷兵嗎,行動都不便,人家就是站在這裏看看,轟他們幹什麽,看緊點就行,别仗勢淩人。”
放到往日,許長庚早就派人把他們轟走,可他突然想起高力士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似有所指,要知道,像高力士這種人物,不會無的放矢,于是許長庚不僅沒有行動,還勸說吳貴不要輕舉妄動。
興慶宮是李隆基常居之所,守衛森嚴,一有風吹草動,附近的宿衛傾刻至,負責守衛的萬騎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别說廣場上隻有幾十名傷兵,就是再多一百倍健壯的士兵,也休想撼動興慶宮的防禦體系。
太宗李世民通過玄武門之變謀得帝位,自此以後,大唐每一代皇帝都加強皇宮的守衛,許長庚對自己的部屬很有信心。
吳貴楞了一下,很快應道:“許校尉說的是,小的讓人看緊點。”
那點傷兵吳貴也不放在眼内,自信就是萬騎不出手,光是武候鋪的力量也輕易制服,看到許長庚表态,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反正請示過了,出事也是這位許校尉扛。
傷兵還在繼續增加,很快聚集了近二百之多,許長庚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手也不自覺搭在刀柄處。
出門沒看黃曆啊,看這仗勢。要出事啊,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感到額頭有些庠,用手摸一下,許長庚拿下來一看:一手都是汗。
下面一位姓錢的隊正上前小聲地說:“頭,要出事啊,我們要不要行動?”
想起高力士那句“淨身房内你一席之地”的話,許長庚忍不住打一個冷顫,咬咬牙說:“再看看,不急。”
許長庚心裏暗想:不能再多人了,再多人的話,就是硬着頭皮也要把這些人驅散,李隆基就在興慶宮内,絕不能出任何差池。
好像聽到許長庚心裏的話一樣,傷兵沒有再增加,然而,站在最前面、看似來傷勢最嚴重的十多名傷兵,突然全部跪下。
前面的傷兵一跪下,後面的傷兵也跟着跪,眨間眼,興慶宮廣場就跪了一片傷兵。
許長庚吓了一跳,正想着怎麽應對,此時有兩個傷了手的傷兵走出來,拉開一個長長的橫幅,上面全是一個個血紅色的大字。
不得了,這是血書。
萬騎多是勳貴子弟組成,除了精通武藝,也識文斷字,許長庚身邊錢隊正開始小聲讀起來:“吾等乃是西域府兵,皆是沙場殺敵負傷,傷殘退役歸家,途經長安慘遭封虢縣開國子、廷州司馬姚彜無故毆打,西域副監軍鄭鵬,路見不平反被含冤入獄,跪求一個公道
許長庚聽到這裏,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點沒暈過去。
大事,出大事了!
姚彜是宰相姚崇的長子,鄭鵬是陛下禦封的西域副監軍,最可怕的是,中間還夾着一個神秘莫測的高力士。
坊間有句話,大唐有兩相,外相姚崇,内相高力士,宮外聽姚崇,宮内看高力士,看樣子,這是“外相”和“内相”在争鬥啊。
此時廣場早就圍滿了好奇的百姓,跑在地上的傷兵一個個低頭頭不說話,可圍觀的百姓卻像炸了鍋一樣議論開了:
“那個姚彜,真不是東西,他仗着他爹姚相,在長安橫行霸道。”
“是啊,上次他在平康坊喝花酒,宵禁後還要出坊門,門吏不從,硬是把人家的頭都打破。”
“聽說姚彜在平康坊經營青樓,斯文敗類,真是枉讀詩書。”
“那算什麽,誰不知要想升官,跑姚彜的後門準沒錯。”
“真是沒人性,去西域打仗九死一生,我聽人說了,有個傷兵熬藥,姚彜嫌氣味難聞,就率人把那十多個傷兵打了,那是往死裏打啊,站在最前面那看到沒有,就是腿上纏着白布那個,直接用腳踩在他的傷腿上,就是聽聽都心寒。”
“有這事?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慈母多敗兒,慈父出妖孽,唉。”
看看血淋淋、觸目驚心的血書,再看看跑在地上、缺少手腳、傷了眼、一臉悲憤的傷兵,特别是那種屈辱、哀莫大過心死的表情,一下子感染了圍觀的善良百姓,輿論一下子倒向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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