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翻臉成閻羅


一個是小商人、一個是連秀才科都沒有考過的讀書人,就這樣敢上門認親認戚?

字還寫得那麽醜。

郭老頭同意接見鄭元興叔侄,就是想看看他們是什麽人,可一看到真人,頓時有點興趣索然。

鄭鵬雖說也是一個小人物,可人家有才華,字寫得龍飛鳳舞、詩做得才華橫溢,人無恥得來又有趣,就是做點零嘴也與衆不同,說話辦事不亢不卑、進度有度;而眼前這兩人,畏畏縮縮、說話時點頭哈腰、低聲下氣,眼裏全是獻媚,看着就沒心情。

算了,看在鄭鵬那臭小子的份上,勉強應付一下吧,侄孫女說他每年能給郭府帶來大筆的收益,而他的字還不錯,很有機會登堂入室。

看到兩人有些尴尬,郭老頭難得出言勸說道:“活到老,學到老,隻要多加努力,自然會有出人頭地之日。”

“是是是,晚輩謹記郭伯父教誨。”鄭程叔侄連連稱是。

尴尬啊,人家都想不起有什麽交情,問到功名和職業又是軟肋,本想攀親認戚,結果是熱臉貼在冷屁股上。

被小看了,偏偏人家輩分高、地位超然,就是有不滿也不敢說出來。

“對了,鄭家是不是有一個叫鄭鵬的人?”郭老頭随口問道。

不會吧,這位郭家老爺子還認識鄭鵬那小子?

鄭元興和鄭程對視一眼,彼此眼裏都是疑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郭伯父,你老認識他?”鄭程試探着問道。

先不急回答,看看發生什麽事再說,以鄭鵬那惹禍的性子,不會和郭府起了沖突吧?

要真是這樣,得趕緊把他和家裏摘清楚,千萬不能讓他拖累。

一想到鄭鵬,郭老頭就想起這家夥爬牆進書院撿文具,被抓後無恥欺騙自己跑掉,然後還恬不知恥在自己面前吹噓和侄孫女郭可棠一見鍾情,忍不住罵道:“一個不尊老、無心向學的混帳市井兒。”

鄭鵬這小子,自己多次暗示他送字帖來,鹵肉送了不少,就是不見字帖,郭老頭鹵肉吃得香,可并不妨礙他罵鄭鵬不務正業。

什麽是正業,正業就是追求榮華富富、封妻蔭子,而不是跑去賣鹵肉,還有欺騙老人家。

俗話說十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郭老頭雖說隻過了耳順之年,可是他輩份高、地位超然,提前到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階段,肆無忌憚地罵起鄭鵬來。

讓鄭家的人,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的小子也好。

在郭老頭心裏,這番話算是長輩對比較親近晚輩的鞭策,可是在鄭程和鄭元興耳中,猶如晴天霹靂!

一定是鄭鵬這家夥,到了貴鄉縣也不安生,得罪了郭府和郭老爺子,難不成,剛剛郭老爺子态度這麽冷淡,就是因鄭鵬而起?

算不算是下馬威呢?

鄭元興心裏大急,沒想到鄭鵬不僅沒學好,還把他在元城呆霸王的風氣帶到貴鄉縣,得罪郭府,那可是捅了馬蜂窩啊,别說他,就是荥陽鄭氏,也得對人脈遍布大唐的貴鄉郭氏禮讓三分。

郭元振文武雙全,極具人格魅力,有很多交心的朋友,特别是在軍中,地位超然,要是那些脾性火爆的武夫得知鄭家敢對郭府不敬,荥陽鄭氏估計他們得掂量一下,可對付和土财主差不多元城鄭氏,就像玩似的。

鄭元興剛想開口替鄭鵬求情,說少年郎不懂規矩、讓郭老爺子多多包涵什麽時候,好像猜到自家三叔想什麽一樣,鄭程拉了一下鄭元興,輕輕搖搖頭,示意他别求情,然後扭過頭,一臉認真地郭老頭說:

“郭伯父,鄭鵬是我大哥,的确出自元城鄭氏,但在一個多月前,因他屢教不改,鄭家已經把他驅逐出去,讓他到貴鄉自立門戶,也就是說,他的所作所爲,與晚輩無關,也與元城鄭氏無關。”

“什麽?驅逐出門?”郭老頭驚訝地說:“他不是長房獨子嗎,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前途無限,這樣的人才也舍得驅逐出門?”

這是郭老頭最好奇的問題,鄭鵬出自元城鄭氏,又是家中長子,風度翩翩且才華橫溢,弱冠之年就通過秀才科考試,放着養尊處優的小郎君不做,跑到貴鄉縣住破房、賣鹵肉,真是怪了去。

鄭程連忙把鄭鵬在元城的所作所爲、被趕出家門的事加油添醋說了一遍,說到後面還憤憤不平地說:“我這個兄長,算是扶不上的爛泥,整天不學好,喜歡跟一些遊手好閑、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聽了郭伯父的話,才知他被逐出家門後還是死性不改。”

說到這裏,鄭程進一步撇清關系:“要是此人有什麽做錯的地方,郭伯父不有顧及我們鄭氏一族的面子,隻管教訓他就是。”

鄭程心想:最好是郭府出手,一下子把鄭鵬整個永不翻生,自己也可以高枕無憂。

别的兄弟,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可是鄭程一下子撇得幹淨,還想落井下石,郭老頭聽了心裏暗暗鄙視。

天地君親師,親僅排在“天”“地”“君”之後,什麽是親,就是親人,連親人都這樣對待,人品好到哪去?

“跟鄭鵬一起的,不一定全是壞人吧?”郭老頭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地說。

好不容易和高高在上的郭伯父找到共同話題,鄭程哪肯輕易放過,馬上繪聲繪色地說:“郭伯父,你有所不知,最近鄭鵬做起了賣賤肉的勾當,這人貪财好&色,跟他在一起的,不是屠戶、青樓小姐就是低級趣味的市井奴,唉,我這個大哥,不對,這個鄭鵬,就是扶不起的爛泥,人人唾棄的田舍奴,不提他也罷。”

“滾!”郭老頭突然一拍桌子,大聲吼道:“把這兩人叉打出去,那個年輕田舍奴嘴賤,掌嘴。”

氣死了,有點小心情,本想看看鄭鵬的親人是什麽樣的人,或者說什麽樣的環境能培養出像鄭鵬這樣有趣的人,沒想到不但結果讓人驚訝,連帶自己也被罵。

跟鄭鵬一起的,是低級趣味的市井奴?這不是罵自己嗎,要知郭老頭跟鄭鵬有不少交集,還把鄭鵬的字帖奉爲珍寶,還有哪個什麽青樓小姐,自己最疼愛的小侄女最近經常和鄭鵬一起商量鹵肉合作的事,這不是罵可棠是青樓小姐嗎?

郭老頭當場就火冒三丈,連趕出去都覺得不夠,命令叉打出去。

本來就是看在鄭鵬的面上見這二活寶,見了面才知根本想錯,他們不僅沒當鄭鵬是親人,反而要落井下石,連帶自己也罵了,這下可好,也不用顧鄭鵬的感受,直接教訓他們。

郭老頭在府中地位超然,提攜後進、善待下人,整天笑得像個笑彌佛,下人們哪裏看過叔翁這麽憤怒,于是郭老頭一聲大吼,外面一下子沖進十多個健仆,二話不說把鄭元興和鄭程架起來,一邊打一邊往外面拖。

找死,竟然在郭府撒野,還敢惹府中最受尊敬的叔翁生氣,簡直不要活了。

鄭元興挨了二拳,剛想分辯,就讓人塞進一塊破布,什麽話都說不出,用盡用力隻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那拳頭像下雨般落在身上,痛得臉都扭曲變形,淚水都出來了。

說得好端端的,不知爲什麽郭家老爺子突然發飚,是鄭鵬惹人家生氣還是鄭程這混小子說錯話?可無論怎樣,好像都與自己無關吧。

給嘴塞布很正常,免得慘叫聲影響主人家的心情,再說府上還有孩子呢,吓到就不好了。

混亂中,鄭元興看到被架着的鄭鵬,頓時心理平衡多了:鄭元興被兩壯漢挾架着,打自己的多是婢女,大多力度不大,那些健仆大多去揍郭老爺子指名的鄭程,隻見一個又一個拳頭落在鄭程身上,可以說拳拳到肉,鄭程痛得身體不斷扭曲,最慘的是,郭家的老爺子不僅說叉打出去,還要掌鄭程的嘴,有兩個老婆子拿着二指寬的竹簽,“啪啪啪”打在鄭程的臉上。

那可是真打,打一下響一聲,響一聲就在鄭程的臉上留下一條深深的簽痕,打得鄭程腫得像一隻流着血的豬頭,估計他親娘來到,一時半會也認不出,别提多慘。

鄭元興轉過頭,不忍看了。

郭府怎麽那麽大啊,來的時候走了一刻多鍾,出去的時候更是覺得走了一年那麽久,好不容易雙雙被人從郭府的台階抛下,叔侄兩人掙紮了好久才攙扶着爬起來。

“三叔,我,我...”鄭程委屈得快要哭了。

自己什麽也沒做呀,說話也是小心翼翼挑好聽的說,誰料到郭家老爺子喜怒無常,前面還笑呵呵,翻臉成了活閻羅。

打得那麽狠,嘴巴腫得說話都漏風了。

“什麽也...也不要說,離開這裏再說。”鄭元興連忙讓侄子閉嘴。

幾個郭府的下人,還在旁邊虎視耽耽呢,說得不好,誰知還會不會挨揍,這裏是郭家的地盤,就是被打也是白挨揍。

叔侄兩人像難兄難弟,相扶着離開,剛到牆角拐彎處,剛剛還有氣無力的鄭程,猛地把鄭元興往角落裏一拉:“三叔,是鄭鵬那個家夥。”

鄭元興有些緊張地說:“郭府對鵬兒有偏見,快攔住他,别讓郭府的人發現。”

“不”鄭程咬牙切齒地說:“就是被他害的,連累我們被打,讓他去,看他怎麽倒黴,讓郭府的人對付他也好,免得到時把怒火撒在我們元城鄭氏一族上。”

鄭元興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理智代取沖動。

在個人面前,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眼看着鄭鵬離郭府越來越近,鄭程的眼裏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光芒:鄭鵬,看你這次麽死,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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