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什麽人?”綠姝有些吃驚地問道。
鄭鵬有些頭痛地說:“一個麻煩的家夥。”
門外叫嚷的聲音,粗暴中略帶着一絲好像沒斷奶的娃娃音,辯識度很高,鄭鵬一聽就聽出是那位崔希逸的聲音,自己第一次去郭府時,被郭可棠拉着做擋箭牌,這小子當場就氣紅了眼,鄭鵬一直祈禱着他忘記這事,沒想到該來的還是要來。
“阿軍,看着少爺,要是少爺傷了一根頭發,看我不削你。”鄭福馬上進入護主模式,順便表忠心。
“知道了。”阿軍神情一整,握緊雙拳。
一發力,鄭鵬看到他拳頭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
鄭鵬馬上說:“不要沖動,來客跟本少爺有點誤會,沒事的,你們一會看着就好,沒我命令,誰也不許動手。”
連郭可棠都無能爲力的崔希逸,絕對不好惹,要是阿軍把他傷了,這禍鄭鵬可背不起。
衆人連忙稱是。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鄭鵬也急了,一邊往屋外走一邊說:“還以爲是誰呢,崔公子大駕光臨,某真是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像崔希逸這個年紀的少年郎,最容易沖動,特别是感情的事上,就像一堆火藥,一點就着,這宅子有點破舊,剛修聳沒多久,要是一言不合就動手,可經不起破壞和折騰,在院子裏,就是動手最多打破幾個不值錢的甕甕瓶瓶。
剛出到大門,鄭鵬不由呆了一下,臉色都有點動容:崔希逸騎着一匹皮毛油亮得像錦鍛、渾身沒一根雜毛的白馬,手執皮鞭面露煞氣,那張小白臉像蒙着一層白霜,眼睛像利箭般死死盯着鄭鵬,在他身後跟着十幾個身穿勁裝的漢子,一個個手裏拿着棍棒,瞪着眼、繃着臉,就像一頭頭兇猛的狼。
鄭鵬絕不懷疑,隻要崔希逸一聲令下,這些人能在一刻鍾内把這裏夷爲平地。
什麽纨绔子弟,什麽叫飛揚跋扈,鄭鵬這才算見識了。
跟那些隻會在偏僻地方蒙頭暴打的小混混相比,崔希逸無論是人數上、氣勢上還是嚣張上,把纨绔子弟和小混混的差别表露得淋離盡緻。
不誇張地說,估計街上那些捕快看到這陣勢,一個個轉身躲起來裝着沒看到。
崔希逸看到鄭鵬,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示威把手中的皮鞭一甩,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咬牙切齒地說:“還以爲是什麽人物,敢跟本公子搶棠妹妹,原來是一個做下賤勾當的窮措大,嘿嘿,膽子不小啊。”
心上人被一個不知名的臭小子搶了,崔希逸氣都炸了,憤然離開,不想在郭可棠面前動粗,可當場就把鄭鵬記恨上了,本想找鄭鵬算帳,臨時有點事耽誤了,現在抽出身來,馬上帶着府中的健奴,氣勢沖沖趕來教訓鄭鵬。
以爲鄭鵬是什麽大家族的子弟,要不然也是有名的年青才俊,可一打聽,原來是一個破落家族的子弟,因爲名聲不好被趕到這裏自生自滅,淪落成街邊賣鹵肉的窮措大,也不知用什麽手段哄得郭可棠歡心,
一想到鄭鵬竟敢欺騙自己心愛的姑娘,崔希逸就怒火沖天,直接驅馬把門踢飛。
鄭鵬故作驚訝地說:“崔公子,這話什麽意思?我們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崔希逸兩眼兇光一閃,冷冷地說:“等本公子的人把這裏砸了,再打斷你一條胳膊一條腿,我們再談誤會的事。”
别說鄭鵬現在落魄,就是躲到元城的老家,崔希逸也照砸不誤。
不過是一個疏遠的旁支,連本家都快沒來往了,怕什麽。
“給我砸!”崔希逸大手一揮,開始下令。
眼看那十多個揮着棍棒的健奴獰笑着走上前,崔希逸眼裏露出一絲戲谑的神色,他等着看鄭鵬一臉絕望、最好是跪地求饒的樣子。
鄭福夫婦的臉色突色,急得團團轉,鄭鵬說過,沒他的命令不能動手,小音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一臉擔心地看着自家少爺,而站在小音旁邊的綠姝,都急得快要哭了。
隻有阿軍最沉着,隻見他瞄了一眼倚在牆邊的挑子,然後眼也不眨地看着那些健奴的動作,雙手緊握,整個人繃得像一張弓:隻要稍有不對勁,他會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挑子護主。
眼看健奴越走越近,鄭鵬的臉色一定鎮定自若,直到那些健奴離趙風不足一丈,就要出手時,突然指着崔希逸,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哈.....”
什麽,敢笑自己少爺?一個挺着一個酒槽鼻的健奴悖然大怒,舉起手中的大棒,正想出手,就在最緊急關頭,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慢着。”
一觸即發的場面,被這個聲音制止,原因很簡單,說話的人是崔希逸。
崔希逸盯着鄭鵬,臉色難看地說:“姓鄭的,你笑什麽?”
就快被打了,不逃跑也不求饒,太詭異了,崔希逸忍不住讓手下停下,看看鄭鵬有什麽要說的。
一聲停下,快要出手的阿軍悄悄把邁起的腳放下,站在前面的鄭鵬更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好險,這“逼”不好裝啊,表面裝得視死如歸,可内心還真怕,不僅後背全是冷汗,腳肚子在微微打顫,好在大唐的衣袍夠大,像長裙一樣罩着,在外面看不出來。
不誇張地說,崔希逸再晚二息叫停,鄭鵬就得“英雄”變“狗熊”。
賭對了,像崔希逸這種易沖動、好奇心極強的人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故弄玄虛,吊起他的好奇心,鄭鵬硬着頭發挺過了一關,也得到崔希逸的另眼相看。
至少,語氣中多了二分異樣。
鄭鵬沒有說話,而是上下打量着崔希逸,直看到崔希逸不耐煩了,寒着臉說:“你這個窮措大,看什麽看?”
“崔公子,知道鄭某剛才笑什麽嗎?”
“笑什麽?”崔希逸強忍内心的不快,面無表情地說。
鄭鵬走近崔希逸,面色如常地說:“崔公子,你糊塗啊,鄭某鬥膽說一句,郭府的郭小姐,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位棠妹妹,是不是秀外慧中,美豔不可方物?”
“那是自然”說到這裏,崔希逸剛剛軟起來語氣再次變冷:“姓鄭的,憑你這種貨色也敢窺視棠妹妹的美貌?”
“對啊”鄭鵬應了一聲,看到崔希逸的臉瞬間黑起來,搶在他發飚前解釋說:“崔公子都看得出鄭某隻是一個小人物,要相貌沒相貌,要才華沒才華,沒家人資助,沒貴人扶持,淪落爲街上的賣肉小販,試想想,以郭家小姐的聰慧,她能看不出鄭某隻是一個普通人嗎?”
崔希逸楞了一下,想了想,然後有些恍然大悟地說:“你的意思是,棠妹妹是故意氣崔某的?”
鄭鵬層層深入,先把崔希逸帶入自己的節奏,然後開始自黑,一下子就把崔希逸給打動了。
不時的時期,就有不同的意識形态,例如後世八九十年代,聽到别人喊老闆是一件很風光的事,可慢慢沒人喜歡了,因爲老闆變得太泛濫,路邊的小販會一口一個老闆叫你,進商店被稱爲老闆,聽着感覺像是送錢的“凱子”,特别是聚餐吃飯吧,被叫老闆的意味着要請客...
在鄭鵬看來,自黑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可在崔希逸這種豪門纨绔少年郎看來,這是一件比死還要難受的事,要知哪個少年郎不想多出幾分風頭、讓人高看一眼?
吹牛沒那麽誇張就不錯了,誰會自黑?
一瞬間,崔希逸不僅感到鄭鵬真誠,還有那麽一點可愛。
當然,鄭鵬的一番話,讓他把鄭鵬從競争對手變成一個說話有趣的人,态度自然而然軟化起來。
“崔公子,你終于想明白了”鄭鵬有些郁悶地說:“無論是家庭背景、相貌、才學還有地位,鄭某根本就不能和崔公子相提并論,其實事情很簡單,崔公子惹怒了郭小姐還不自知,于是郭小姐就強迫鄭某做一出戲故意氣你,虧鄭某還替崔公子說了不少好話,郭小姐還說崔公子...”
一提到郭可棠,崔希逸的眼前一亮,馬上來了精神,兩人一個騎在馬背上一個站在地上,相隔有點遠,而鄭鵬說話又有點小聲,隻見他毫不猶豫從馬背上一躍,剛跳到地,馬上拉着鄭鵬的衣袖,一臉焦急地說:“鄭公子,棠妹姝說某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