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爲什麽叫鐵脖子。”
“這王八犢子不講衛生,從來不洗臉刷牙。脖子上攢了一層灰,就跟車軸似的,而且……”
見秦詠梅一臉的嫌棄,老陳就長話短說,“而且他當計劃員的時候,特别喜歡卡人糧食。大家就給他起了個外号,叫鐵脖子。”
秦詠梅點點頭:“你以前也是鄉裏的幹部是吧?”
“啥幹部啊,就是普通辦事員。”
“跟叢,鐵脖子共事了幾年?”
“十來年吧。”
“十來年?您今年有六十了吧?”
“六十三了。”
“那您以前?”
“我一直在鄉裏啊,鐵脖子才來了幾年。”
“那您知道鐵脖子以前在哪裏嗎?”
“他是北盤人啊。要不怎麽說這家夥有本事呢,全家都調到省城來了。”
“那您知道他在北盤做什麽嗎?”
“當然是當村幹部了。好像是個計劃員什麽的,鐵脖子這個外号也是從他們村子裏流傳出來的。”
“他們村子叫什麽?在哪裏?”
“就挨着咱們鄉,叫前店村。”
“你在那邊有沒有認識的人?”
“還真沒有。”
從老陳家出來後,秦詠梅看看表:“走!咱們到前店村看看。”
“不用回去開個介紹信啥的?”
“那能來得及嗎?再說省局也管不着人北盤。”
白客還以爲老媽辦案中規中矩的,沒想到也是這麽靈活機動。
話說縣官不如現管。
秦詠梅是縣城的警官,到了北盤市的鄉村,不知道人家會不會買賬。
而且農村人比城裏人雞賊,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麽憨厚樸實。
一不留神就會引起他們猜忌。
前店村離東營鄉不遠,沿着河邊的小路往西邊開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離村子還有五六裏地是個小集市。
估計趕集的日子裏會有南來北往的商家顧客在這裏雲集。
眼下,并不是到趕集的日子,街上冷冷清清的。
隻有幾家店鋪開着。
有理發店、食雜店、汽車修理場之類的。
“你,你去修一下車吧。”
“車沒壞啊。”
“加個油嘛。”
“油箱還有一大半兒呢。”
“反正在修理廠停一下。”
白客納悶兒呢,心說老媽是想買點東西賄賂老鄉?
車子剛在修理廠門口停下,就有人過來招呼。
“老闆!修車嗎?”
白客想了下:“那個,就洗一下吧。多少錢?”
“五塊!”
“給你十塊,好好洗一洗!”
“好咧!”
沒想到從車上下來後,秦詠梅并沒到食雜店買東西,而是揮揮手:“走!”
白客驚呆了:“到村子去嗎?還有五裏地呢。”
“沒事兒,溜達溜達嘛。你看這鄉村空氣多好啊。”
“暴土揚塵的,好啥啊。”
不過,走了幾步白客就明白老媽爲何要這麽做了。
白客要是開着五十鈴到鄉村的話也太紮眼了,搞不好會引來村幹部盤問。
碰上刁民甚至可能遭到敲詐勒索。
不到萬不得已,秦詠梅應該不會亮明身份。
身爲縣城公安,不打招呼就跑到臨近地級市的鄉村來辦案,确實比較麻煩。
集市的路雖然有點暴土揚塵。
可走進鄉村後就好多了。
眼下正值深秋。
田地間到處可見一片片的金黃色的麥穗。
微風拂過,就像海面一樣,輕輕翻動着。
深吸幾口,還能聞到那一陣陣的麥香味兒。
秦詠梅直咽口水:“等回去的時候咱跟老農買點。這新打下的麥子蒸饅頭包餃子,那才真叫好吃呢。”
一路看着光景閑聊着,五六裏地的路程眨眼就到了。
跟大多數村子一樣,中心地帶就是村政府周邊。
村政府門前,人們來來往往吵吵鬧鬧。
離大門不遠左右兩邊各有兩個商店。
一個食雜店,一個建材店。
秦詠梅、白客母子倆風塵仆仆地走過來時,人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麽小的村子裏,來了兩個外地人,村民一眼就能看出來。
不過,每天都有外地人路過,隻要舉止不太離譜,他們也就視若無睹了。
“買瓶水喝。”秦詠梅低聲說。
白客跟着老媽走進食雜店。
一個長着紅臉蛋的女孩子看着店面。
店裏有賣可口可樂的,白客指一指:“這個。”
“幾瓶?”
還沒等白客回答,秦詠梅伸出三根手指:“三瓶。”
“收押金啊。”
白客正納悶兒呢,老媽已經舉着打開的兩瓶可樂向外走去了。
白客也連忙舉着一瓶可樂跟出去。
看來老媽剛進來就找好目标了。
白客平時其實也很有觀察力。
但跟着老媽,他的注意力太集中了,反而會漏掉一些東西。
從食雜店出來,白客這才認真打量一下。
食雜店房前的蔭涼處蹲着四五個納涼的老人。
有的須發皆白,有的流着口水,還有的精神矍铄。
從食雜店出來後,秦詠梅直接向西頭走去。
那裏的牆根兒下蹲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
一打眼兒看竟然有點像姥爺。
也是臉面胡子,癟着嘴,一看就沒幾顆牙了。
穿着磨的發白的灰色褂子,帶着藏藍色的帽子。
懷裏抱着一根棗木拐杖,正在那裏發呆呢。
秦詠梅走到老頭兒身邊蹲了下來。
“大哥好啊,吃了嗎?”
“吃了,嘿嘿,你咋叫我大哥呢?”
“那應該叫你啥?”
“我都快八十了,你才多大啊。”
“哦,我還以爲你六十來歲呢,精神頭兒真好啊。”
老頭樂的合不攏嘴:“這誰家媳婦,這麽會說話。”
“俺是外地的……”
“我說怎麽看着面生。您這是到我們村子來辦事兒?”
“我們路過這邊,看到麥子長得這麽好,就想買點。”
“嘿,正好,俺家剛打下來一些。”
秦詠梅把汽水兒遞給老人:“要不您賣點給我們?”
“好啊,走!”
白客連忙過來,扶着老頭兒站起來了。
老頭兒一邊喝着汽水兒,一邊在前面領路。
秦詠梅和白客在後面跟着,不時跟老頭兒唠着家常。
“老爺子您幾個孩子啊?”
老頭兒伸出手指:“六個。”
“眼面前兒還有幾個?”
“三個,我這會兒跟着老疙瘩過。”
“老疙瘩孝順吧?”
“嗯,還行吧。”
老頭兒家住着水泥倒置房。
剛走進院子,老頭兒就搬來木梯子搭到房檐下,準備往上爬。
白客連忙阻止:“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