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秦隊長!”穆榮突然伸過手來。
秦詠梅本能地後退,然後冷笑一聲:“哼,你個鬼東西,竟然跑到這裏來了。”
穆榮卻一臉的詫異:“啥意思?大姐你以前見過我嗎?”
有那麽一瞬間,秦詠梅有些懵逼。
會不會是認錯了?
可随便掃一眼,秦詠梅卻無比堅定。
除了下巴和眉角多了幾個疤痕,其他部位絕對沒什麽兩樣。
“呵呵,你說呢?”
秦詠梅冷笑着盯着穆榮。
這個所謂的穆榮臉上還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驚慌。
就仿佛他失憶了,不記得以前的事一樣。
秦詠梅正打算進一步揭開穆榮的僞裝,又一個身影閃了進來。
“穆榮,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咦,秦隊長?”
來者秦詠梅認識,是市局秘書科的幹事,姓陳。
陳幹事看看秦詠梅又看看穆榮:“怎麽?你們認識?”
“當然認識了!”秦詠梅冷笑着看一眼穆榮。
她希望從穆榮的臉上看到類似恐懼、求饒的神情。
但她立刻就失望了,那種神情一絲一毫也沒出現在穆榮臉上。
職業的敏感令秦詠梅立刻意識到:某個環節出岔子了!
事情恐怕不像她想得那麽簡單。
所以,她臨時打消了揭穿穆榮真實身份的念頭。
“當然認識了,我們單位有位退伍兵,他隻有一條胳膊……哈哈。”
“哦,想起來了,是常浩吧。”穆榮面不改色地說。
“哈哈,常浩說他有個叫穆榮的戰友已經犧牲了。”
沒等穆榮解釋,陳幹事搶先回答:“是啊,好多戰友都以爲穆榮同志犧牲了,可穆榮後來被兄弟單位救下來了,最後又轉業來到我們局裏。”
秦詠梅冷笑:“看來穆榮同志是個大英雄啊!”
穆榮不好意思地笑了:“哪裏,過獎了,秦隊長才是大英雄,抓了那麽多壞蛋。”
“确實抓了幾個壞蛋。可惜有一個讓他跑掉了……”
“哦,還能有人從秦隊長手裏溜走?”
“是啊,那個壞蛋很狡猾。不過,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人的……”
秦詠梅說着舉手向穆榮瞄準。
穆榮憨厚地笑笑:“好吧,秦隊長有需要協助的時候盡管吩咐……”
“會的,會的,哈哈哈哈,”秦詠梅大笑着揮揮手,“我先走了啊,後會有期!”
秦詠梅離開後卻沒走遠,而是來到樓下找到辦證科的毛科長。
眼下還沒有專門的戶籍管理制度,辦證科的民警們就相當于戶籍警了,掌管着全市居民的戶籍檔案。
早在毛科長還是普通科員,秦詠梅也是普通治安警的時候,兩人就熟識了,所以秦詠梅也沒什麽好避諱的。
正好科室裏沒有其它人,秦詠梅壓低聲音:“老毛,我想跟你打聽個人。”
“打聽誰啊?”
“穆榮。”
“穆榮啊,他可是大名鼎鼎呢。他上過前線,立過戰功。去年分配到咱們局,參加偵辦過多起大案,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刑警。聽說來年就能得到提拔重用。”
“這個鬼東西……”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想看看他的檔案。”
“這個……”
毛科長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好吧。”
毛科長拿起鑰匙領着秦詠梅來到檔案室。
檔案室的架子上标記着各種姓氏。
好在穆姓比較稀少,很快就找到了穆榮的檔案。
跟常浩描述的一樣,穆榮的檔案顯示他的确是盤州人,從小到大都在盤州。
分配到藍城市後,戶籍關系還有盤州的相關檔案也跟着轉進來。
從盤州的相關檔案裏幾乎看不到穆榮的任何破綻。
秦詠梅歎口氣,正合上檔案的時候,突然又想起什麽,低頭仔細查看盤州轉過來的檔案。
這些檔案都是手寫的,墨水的顔色看起來并不算舊。
“這檔案怎麽像是後寫的?”秦詠梅皺起眉頭。
毛科長點點頭,随手拿起其它檔案給秦詠梅看。
果然,其它檔案也差不多,字迹都不算舊。
毛科長歎口氣:“砸爛公檢法時期,很多戶籍檔案都丢失了,所以前年補錄了一大批。”
秦詠梅苦笑一下:“這也給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機……”
“怎麽了?秦隊長?”毛科長有些驚訝,“是不是穆榮同志出什麽事了?”
“啊,沒事,沒事。隻是碰巧我們縣有個罪犯跟他有點瓜葛,所以……”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穆榮真是個好同志啊,他在前線九死一生那可是貨真價實的。來到局裏這一年來,他也不顧個人安慰沖鋒在前。在寺溝抓周扒皮那次,罪犯的獵槍都頂到他腦門兒上了,他愣是眉頭都沒皺一下……”
秦詠梅歎口氣:“這些我都知道。這個事兒先替我保密好不好?”
“沒問題!”毛科長點頭。
回到局裏後,秦詠梅直接來到門衛,将自己從光榮榜上偷來的穆榮的身穿警服的照片放到常浩面前。
常浩拿起穆榮的照片興奮不已:“這個鬼東西,終于抓到你了!”
秦詠梅比穆榮更興奮:“是吧,你也覺得他有問題。”
“是啊,半年前我們幾個戰友才知道穆榮沒死,他被别的單位救下來了。聽說分配到市局了,一直沒來得及聯絡。阿姨,你見過他吧?”
秦詠梅有些失望:“見過了。”
“他現在一定幹的不錯吧?”
“是啊,大家都說他是大英雄。”秦詠梅冷笑。
離開門衛後,秦詠梅又來到辦證股。
辦證股是成立剛一年的部門。
1980年,南山發生重大踩踏事故後,治安股的幹警們受到巨大沖擊。
主要責任人都被調離了崗位。
原治安股股長冷建國則被調往新成立的部門辦證股,擔任股長。
沒想到卻因禍得福。
整個八十九十年代,人和人之間最大的差異是城鄉差異。
在1976年以前,農民們被禁锢在土地上,就像被判處了終身勞役一般,不允許随便流動。
随便流動就是“盲流”,被發現了就會被抓起來遣返原籍。
到了七十年代末,農民才漸漸被解放了,允許在本地城鄉做小範圍的流動。
八十年代初,戶籍政策也漸漸松了點口子。
每年都有一定名額的農民轉爲非農業人口。
如此一來,權力尋租也有了機會。
冷股長以前幹治安警的時候整天在外面跑,累得又黑又瘦,出力也不讨好。
當上辦證股股長後,他天天在辦公室裏喝茶看報紙,養的白白胖胖。
聽說秦詠梅要查看居民戶籍檔案,冷股長問也不問,一邊喝着茶水一邊舉起鑰匙。
那個鬼東西的父親叫林作洲。
小縣城裏姓林很多,叫林作洲的竟然有三個。
不過,秦詠梅還是很快找到了她想找的那個林作洲。
看了看林作洲的資料,秦詠梅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