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說服老媽,白宗、白客哥倆得尋找合适的時機。
比如說老媽心情大好的時候。
秦詠梅對白宗的婚事其實并不着急。
白宗畢竟才18歲,而且相貌出衆、收入頗豐,什麽樣的找不到啊。
秦詠梅真正操心的是三個外甥女的婚事。
老大鳳岩25歲終于嫁出去了,而且迅速生了孩子。
雖然秦詠梅對這樁婚事還有些許不滿。
比如老何年齡太大,比如老何得過精神病。
但看到鳳岩婚後過得很幸福,就不再有什麽怨念了。
可鳳岩身下還有兩個老大不小呢。
老二鳳君23歲,老三鳳琴20歲。
尤其老二鳳君,秦詠梅最喜歡。
鳳君不像老大鳳岩那麽懶散,從小到大都很勤快,爲人處世也很穩重。
雖然臉面不如鳳君漂亮,但個頭兒好,條兒順。
鳳岩嫁的不算理想,讓秦詠梅下決心要讓鳳君嫁的風光些。
所以,秦詠梅對鳳君的婚事格外上心。
走哪都留心有沒有年齡相當的好男兒。
一天,秦詠梅到預審科跟小倪談案子的事兒。
一進辦公室就看到小倪在和一個外單位的人談事兒。
這外單位的小夥子有二十五六歲,個頭兒一米七五的樣子,高大結實,看起來就是當地人的模樣。
可一聽他口音卻是個地道的南方人,而且跟白策有些相似。
秦詠梅忍不住就多看幾眼。
小倪連忙介紹:“詠梅姐,這是法院的小句,句劍鋒。小句,詠梅姐是咱們刑偵股的副股長。”
“聽說過了,秦股長,我們都很佩服你啊,都說你是女中豪傑。”
秦詠梅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就是有些愣頭愣腦而已。”
小倪又說:“對了,小句跟姐夫好像是老鄉呢。”
“哦,我說怎麽聽着這麽耳熟,你是哪裏的?”
“五隆的。”
“五隆?”秦詠梅對地名并不熟悉。
不過小倪的地理知識不錯:“離姐夫家沒多遠,絕對是老鄉!”
“好啊,”秦詠梅打量小句,“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是轉業下來的吧?”
小句點頭:“七九年年底就分配到法院了。”
“看你年齡不大,結婚沒有啊。”
“沒,還沒有……”小句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
小倪在一旁偷笑,知道秦詠梅又惦記上了,連忙在一旁助力:“有空到詠梅姐家玩吧,姐夫人可好了。”
秦詠梅說:“對啊,有空過來玩吧,你姐夫地域觀念可強了,走在街上聽到老家口音,都能跑過去搭讪。”
小句說:“好啊,哪天吧,我也好久沒碰到老鄉了。”
“就這個星期天好了。”
“好,那好吧。”
秦詠梅剛一轉身突然又想起什麽掏出本子和筆:“勾?這個姓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是勾子那個勾嗎?”
小倪說:“是句号那個勾。”
“句号那個句怎麽讀勾?”
“是啊,句這個字當做姓的時候就讀勾。”
“原來是這樣啊。”秦詠梅連忙在本子上記下來。
句劍鋒感歎:“詠梅姐你真好學啊。”
秦詠梅歎息:“沒辦法,文化水平低,就得自己補一補。”
晚上回家的時候,秦詠梅還拿出小本子想考一考白策。
“老頭兒,你說這個字念什麽?”
“句号的句啊。”
“錯!”
“啊?”
白策連忙把本子舉到跟前仔細看:“沒錯啊,句号的句。”
“念勾,勾子的勾!”
白策愣了下:“對,也念句。越王勾踐,勾和句可以通用。知道卧薪嘗膽不?說的是春秋戰國時期……”
“滾!”秦詠梅惱羞成怒,“一點沒有幽默感!”
星期天的時候,勾劍鋒如約到白家做客。
寒暄了幾句就跟白策熱聊起來,說着叽裏呱啦的家鄉話。
來北方四五年了,白客他們哥兒幾個除了白宗還能說幾句家鄉話,其他幾位連日常用語都忘得差不多了。
不過老家的語言跟其它南方話都不同,說的再快外地人也能聽懂。
上一世童年的時候白客很排斥家鄉話,覺得說家鄉話有些丢臉。
在這方面他還很敏感,每當有人半開玩笑模仿他說話時,他就會很生氣,覺得對方是在嘲笑他。
所以,從南方到北方不到兩年,他就徹底忘掉了家鄉話。
等白客到了年長一些的時候才漸漸感覺到家鄉話的可貴。
不僅是白客自己的家鄉話,所有人的家鄉話都是動聽的、美好的。
沒有哪個人的家鄉話是高貴或者低賤的,更沒有洋氣和土氣之分。
因爲所有的家鄉話都來自民間、來自生活,它是最生動、最有表現力的。
相比之下,普通話才最扁平最呆闆,缺乏生活的味道。
白策和勾劍鋒相談甚歡之際,秦詠梅适時把鳳君領來,幫着端茶倒水。
然後适時引薦一下:“這是小勾,聽出來沒,跟你姨夫是老鄉。”
“聽出來了,哈哈。”
“這是我外甥女鳳君。”秦詠梅又向勾劍鋒介紹,然後暗地裏觀察兩人的反應。
“你好!”勾劍鋒起身跟鳳君握手。
鳳君也大大方方地伸手與勾劍鋒握手。
不過這第一次見面也隻是打個照面兒,彼此留個印象而已。
鳳君斟茶倒水完了,便點頭出去了。
秦詠梅爲人處事表面看起來有點楞,但身爲警官還是有細緻入微一面兒。
在她看來,兩個人成不成,未必要一見鍾情,但起碼要有眼緣。
所以,剛才她仔細觀察了下兩人的反應,憑直覺感覺差不多。
事後跟鳳君一提,鳳君果然羞答答地說:“還行……”
再問了問勾劍鋒,他更是急吼吼的:“要是能……謝謝你啊,秦股長。”
鳳君和勾劍鋒約會了兩次後,便基本确定關系了。
秦詠梅美的每天都笑眯眯的。
正好眼下離1981年新年就剩一個來月了,白客連忙督促老哥:“趕緊出手!”
一天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的時候,白宗鼓起勇氣:“媽,我跟你商量點事兒。”
“啥事兒?說吧。”秦詠梅笑眯眯地說。
“我想過年的時候領亞楠回家來吃飯。”
換了平時,秦詠梅早瞪眼拍桌子了,但這段時間她心情不錯。
聽了白宗的話,她隻是重重地歎口氣:“我知道你長大了,急着找對象。可媽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這麽好的條件,什麽樣的找不到,非得找那樣的。”
“亞楠真挺好的,不信你問俺爸。”
白策在一旁點頭:“是不錯,大閨女挺規矩,挺有禮貌。人也長得也不錯。”
秦詠梅冷笑:“還不錯,黑的跟驢粑粑蛋兒似地。”
白宗有些不滿,但還是極力辯駁:“我覺得挺好看的,而且她身材好。”
“哎呀,傻孩子,那哪叫身材好。豎條條的才叫身材好。哪像她那樣前仰後撅的,跟古壩人似地。”
“那,那是健美!”
憑心而論,大嫂的身材确實很健美,要是放到30年後她的身材都可以算是頂級身材了。
但眼下年長一些的人怎麽欣賞得了。
白宗急的臉紅脖子粗還想跟老媽辯駁,白客連忙插嘴:“媽,您忘了那句話了,情人眼裏出西施。”
“好吧。你喜歡啥媽管不了。可她的家庭跟咱們家不般配啊。”
“怎麽就不般配了?”白宗的嗓門兒不由自主高起來。
“那叫門啥戶啥來着?”秦詠梅問白策。
白策裝聾作啞:“叫什麽?”
白甯多嘴:“門不當戶不對。”
“對!門不當戶不對!”
白客在心裏哀歎:“媽啊,您這是怎麽了?上一世你是服裝廠縫紉工的時候,并沒有嫌棄大嫂。如今,您當上警察了,成了小幹部了,心态怎麽就變了呢?變得勢利眼了。”
可轉念一想,老媽這隻是“廁所裏摔盤子,臭瓷亂崩”而已。
這個時期的機關事業單位并不高人一等。
隻有城鄉差異才是真正的差異。
白宗卻理解不了,嗓門兒漸漸拔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