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客本來想躲着魯貴的,當聽出這家夥在收保護費時,也沒法躲了,無論如何得教訓教訓他。
不過白客可不想給人感覺自己暗搓搓地偷聽别人說話。
等那三個孩子走開了,白客這才繞道向魯貴的前面堵截過去。
然後假裝偶遇。
“妹妹找鍋,内畫牛噢噢……”
“哥,你怎麽在這裏了?”
“啊?怎麽是你?”
“沒事兒,我正準備回班兒裏呢。”
“告訴你個事兒啊,别跟别人說。”白客四下看看壓低了聲音。
“好,我不跟别人說。”
“上頭下來名額了。”
“啥名額?”
“就是去工讀學校的名額。”
“這東西怎麽還有名額?”
“當然有了,槍斃打眼兒都有名額,這個能沒有嗎?告訴你吧,這一次給咱們學校五個名額,現在就剩一個了。”
“哦。”
“現在就看誰表現不好了,就把誰抓走,你可得小心點啊。”
這年月,連壞孩子都不喜歡工讀學校。
這工讀學校跟後世的特訓學校類似。
隻不過前者是學校強制,後者是家長自願。
眼下,工讀學校連十來歲小學生都不放過。
過了些年後,才把年齡限制在13到18歲。
又過了些年後,工讀學校漸漸被取消了。
這工讀學校其實沒啥卵用,根本就是一惡人谷。
就像大變活人一般,小壞進去了出來就變大壞了。
有了這段經曆,這幫壞小子到了社會上還多了一個交流的話題,就跟同學會差不多。
“嘿,哥們兒,你哪屆的?”
“我哪哪哪屆的。”
“有緣呐,原來咱倆是一屆的,怎麽樣?幹不幹?”
“幹!”
白客連唬帶吓的,果然有了些效果。
好幾天都沒看見魯貴在校園裏整事兒了。
私下裏跟魯貴的老師打聽一下,這小子也還算規矩。
可幾天之後的星期天,白客到孫媛家去時,又在半路上遇到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
那會兒白客正走着呢,突然聽到有人大喊:“抓小偷!快抓小偷!”
擡頭一看,魯貴懷裏抱着一塊兒大鐵朝這邊跑過來,百八十米外,有人在追趕着、大喊着。
魯貴比白客小一歲,個頭也比白客略矮一點,隻是黑壯一些。
可他懷裏抱着的一塊兒鐵起碼有二十來斤。
他吭哧癟肚地跑着,朝白客直沖過來。
“你想幹什麽?”
白客以爲這小子想尋仇,連忙向一邊跳開。
“哥……”魯貴呼哧帶喘地打招呼。
白客往旁邊一看,這才發現有個收破爛的已經推着小車在等候了。
收破爛的不慌不忙地用大挂稱給這塊兒鐵稱重。
那塊兒鐵明顯是某個機器的零件。
白客再擡頭一看,隻見追趕的人已經在幾十米外了。
換一般人早一個百米沖刺到跟前了。
隻不過那人肚子有點大,像抱着個西瓜似得,根本跑不快。
可再跑不快也要不了一會兒就會到跟前了啊。
“快到跟前了!”白客催促道。
沒想到這二位像沒事人一樣,慢吞吞地算賬,慢吞吞地讨價還價。
“再多給五毛嘛。”
“不少了。”
魯貴慢吞吞地揣好錢,眼看着大肚子離得還有二三十米遠了,他這才不緊不慢地轉身朝白客揮揮手:“哥,俺走了啊!”
“悠”地一下,眨眼就跑遠了。
而那位收破爛的更是一神人。
他不緊不慢地收起稱、推起車子,然後“蹬蹬蹬”幾下竄進旁邊的胡同裏眨眼就不見了。
白客正懵逼呢,那個抱着西瓜的男人突然就來到跟前了,一邊吭哧癟肚地跑着一邊喊:“抓小偷啊!”
“不關我事啊!”白客吓得拔腳猛跑。
到了孫媛家的小院子,白客還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孫媛正在院子裏摘西紅柿呢。
穿着小花裙、小拖鞋,披散着濃密的自來卷頭發,像一個小吉普賽女郎。
看見白客的狼狽樣子,孫媛瞪了他一眼:“就不能早點走。”
然後抱着新摘下來的西紅柿向裏走去了。
白客連忙跟了進去。
進到日國房子裏,孫媛先去洗西紅柿了,白客走進客廳。
孫媛的那個老幹部老爸正坐在客廳裏,煙草味兒四下彌漫。
來過幾次,白客跟孫老爺子熟了,也就不避諱了,直接勸他:“大大,您少抽點煙吧。您又是高血壓又是高血脂啥的,抽煙對身體不好。”
孫老爺子笑了:“好,好。”
孫媛端着洗好的西紅柿回來了。
看了老爸一眼:“哼!怎麽說都不聽。”
孫老爺子眼下的體格還不如姥爺。
上一世的時候他七十來歲就嗝兒屁了,而且還是在家庭條件好,保養好的情況下。
孫媛拿一個西紅柿大口咬着吃着,汁水都順着下巴流下來了,她連忙伸手去接。
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白客也挑了個小的吃起來。
這時候的西紅柿都不大,但味道很地道。
酸酸甜甜的比任何水果都好吃。
吃完了,孫媛拿手帕擦擦嘴擦擦手,又扔給白客。
孫媛家算是講究的了,但這會兒也沒有餐巾紙啥的。
更不會像後世的人一樣,用擦屁股的衛生紙擦嘴。
白客隻好拿孫媛用過的手帕給自己擦一擦手。
然後孫媛上樓了,白客也起身朝孫老爺子招招手:“大大,我上去了啊。”
“嗯。”孫老爺子笑眯眯地點點頭。
孫媛的書本已經在桌子上攤開了,随時準備複習了。
白客忍不住歎口氣:“其實你的學習成績不錯了,全年級前十名,沒必要再……”
“誰讓你暑假跑出去來着,不然早補習完了。”
孫媛眼下上小學三年級,學校的那點課程其實根本不用補習,所謂學習好的同學隻是比其他同學更認真,更少有纰漏而已。
但孫媛喜歡偷跑。
孫媛是那種虛榮心強,好勝心強的女孩子。
她總想比别人多會點東西,總想碾壓别人,秒殺别人。
沒一會兒功夫,白客就幫孫媛把下半學期的課程複習的差不多了。
正合上書本的時候,幾張小相片兒掉了出來。
眼下,小學生們基本每年都要照一次證明照。
有時用在各種證書上,有時用在光榮榜上。
剩下的就放在鉛筆盒裏、放在書本裏。
不過,白客清楚,孫媛是故意掉出來的。
她從來都是一個意志堅決,做事很有目的性的女孩兒。
果然,孫媛拿起一張證明照遞給白客:“給你一張吧。”
這是當下小男生、小女生們經常玩的一種小遊戲。
互有好感的小男生和小女生們互相交換證明照,暗搓搓地搞點小暧昧。
白客在心裏叫苦:“大姐,不要這樣啊,上一世你已經搞的我很慘了。”
白客想拒絕,可他一擡眼看到孫媛耳根泛起的紅暈,不由得心軟了。
孫媛這種女孩兒意志十分堅決,内心極其笃定,即便小小年紀也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她的慌張要是能讓你看出來,那就是比較嚴重的了。
白客隻好看一眼,收起來了。
“你也給我張嘛。”孫媛嬌嗔道。
“下次再給你吧。”白客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