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客的大姨是秦家女姊妹中的老大,也是所有兄弟姊妹中的老二。
說起來秦家的人丁不是很興旺。
可能白客自己也有大哥,所以他最感到惋惜的是自己的大舅。
秦家解放後能被評爲富農,家境自然還不是最差的。
但作爲家中老大,大舅卻早早就出去打工賺錢了。
他幫小鬼子修水庫,管吃管住還給點錢。
冬天的時候,他不小心被釘子紮破了腳,當時沒怎麽在意。
等到了春天的時候,傷口惡化了。
整日發着高燒說着胡話,彌留之際,大舅念叨着:“奶奶來接我了,奶奶來接我了。”
不久之後他就去世了。
人們都說,大舅是被他的奶奶接走了。
大舅走後,大姨就成了老大,承擔起照顧家庭的重任。
即便她十六歲結婚後,也一樣要照顧娘家。
那時,秦詠梅才五六歲大,經常被大姨帶回家中撫養。
而不久之後,大姨自己的兒女也陸續出生了。
大姨一口氣生了七個兒女。
先是四個兒子,然後三個女兒。
大姨夫是個木匠,常年在外做木匠活兒養活全家。
說得難聽點就是個播種機而已,根本沒時間照顧家庭。
而大姨自己在家不僅要照顧陸續出現的七個兒女,還要抽空照顧弟弟妹妹們,更得養豬、養雞、養鴨,幹各種農活兒。
大姨身下本來還有個兄弟,那就是二舅。
可二舅參加了抗美援朝,沒死在戰場上,回國後卻因爲肝硬化死掉了。
大姨就得經常幫助照顧三舅和秦詠梅。
大姨的辛苦影響到三個女兒,從小到大她們都極其羨慕秦詠梅。
覺得秦詠梅嫁了好人,不用像她們母親那麽辛苦。
所以,她們一門心思想嫁給軍人,或者嫁到城裏去。
眼下,老大已經22歲,老二21歲,老三也已經19歲了。
三姐妹親熱地摟着白客和白甯,拉着秦詠梅的手,一起往她們家裏走去了。
大姨家離鐵路略遠,走了二十多分鍾才到。
不論南方農村還是北方農村,大家蓋房子好像都有個習慣,喜歡高人一等。
一定要住在坡地的最高處。
大姨家也不例外,到她家要沿着一條大坡走上去。
許多年以後,大姨就因爲這個大坡送掉了性命。
因爲冬天的時候,這個大坡會結滿冰雪,一不留神就會摔跤。
大姨七十多歲的時候,在自家門前摔了一跤,摔斷了盆骨。
從此卧病在床,幾年後便去世了。
三個姐妹領着白客他們三人小心翼翼走着,但一路上還是摔了兩跤。
走到大坡上時,大姐指着不遠處的一個新房說:“那就是大哥的新房。”
大表哥的新房就在大姨家房子東邊七八米遠。
明天大表哥就要舉行婚禮了。
大表哥是大姨家老大,結婚卻挺晚。
眼下,大姨家的四個兒子中,老二和老四已經結婚了。
隻剩下老大和老三。
老三在外面當兵,結婚自然晚些。
老大結婚晚是因爲他很挑。
大表哥是十裏八鄉著名的美男子。
有一米八的個頭兒,濃眉大眼高鼻梁,還長着一口黑人一般潔白整齊的牙齒。
所以,像他三個妹妹一樣,他也目标堅定,一定要找個吃皇糧的。
眼下,在将近三十歲的時候,他終于找到了,找了一個比他大一歲的民辦教師。
在院子裏,大姨全家人除了在外當兵的老三,其他人都到了,站在院子裏滿登登的。
二表哥和四表哥還把自己的孩子也都領來了。
大姨跟秦詠梅長得不太像,跟姥爺倒挺像。
也是那種一見人就笑眯眯的樣子。
大姨夫是個長臉的五十來歲的男人,粗眉毛,大鼻孔,鼻毛都長在外面了。
兩人拉着秦詠梅和白客、白甯,一起向屋裏走去。
大姨家也很冷,但或許因爲人氣旺盛的關系,白客一點也不覺得冷。
炕上,地上,到處都是人。
白客粗略數了數,大人小孩兒都加一塊兒一共有十五口人。
離開飯尚早,白客有些無聊。
雖然已經結婚,但依然愛玩的四哥就拉起白客:“走!我領你釣魚去!”
大姨和大姨夫忍不住訓斥:“你個不着調的,屁股剛坐熱乎,你就領人到河套玩?”
秦詠梅笑着說:“沒事,俺白客就喜歡到外面玩。”
白客也嚷嚷:“對,對,俺老喜歡那個河套了。”
大姨夫有些詫異:“你怎麽知道那個河套?”
其實白客是上一世知道的,眼下隻能打馬虎眼:“聽你們說得呗。”
四哥拿起兩副棉手套、兩隻小闆凳、還有冰錐、魚竿魚餌等東西就出發了。
河套離大姨家不遠,沿着房後的小道走兩三百米都到了。
白客之所以對這個河套印象深刻,是因爲這個河套很神奇,它裏面生長得竟然是海裏的魚!
有人說它跟海有地下通道,還有人說以前發大水的時候,海水淹過來了。
這個小河離最近的海不到一公裏的路程,不論地下通道,還是海水淹過來,都是有可能。
來到小河上,已經有三個人坐在河中央釣魚了。
其中一個起身,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看見四哥領着白客過來,連忙打招呼:“老四,我這個坑給你了。”
四哥撇撇嘴:“都釣完了留給俺。”
“哼!有的是,夠你釣的。”
白客瞅瞅那夥計手裏拎着的小桶,裏面有五六條魚。
他這小桶拎着魚回家,雖然半路上表面會結冰,但到了家裏小魚還是鮮活的,回家直接烹饪,那才叫新鮮。
白客和四哥搬着小凳在水坑前坐下。
白客弄好魚餌,拎着魚竿就沉到水裏去了。
他這魚竿其實不能算作魚竿,就是根有點彈性的小木棍,綁了根魚線而已。
不過,這麽小的水坑也沒法用正經的魚竿,甩也甩不起來啊。
怕白客凍着,四哥拿起一個棉帽扣到他頭上,擋的白客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不過這會兒還不錯,沒多少風,又朝陽。
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
小魚似乎也是沖着陽光來的。
十來分鍾後,就有魚咬鈎了。
白客連忙大喊:“我來!我來!”
“小心點!”四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指導着。
其實白客釣魚比四哥熟練多了,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本領。
他小心翼翼地抖動魚線,一點點把魚拖了上來。
這是一條成年人巴掌大小的海鲶魚,當地人稱這種魚叫胖頭魚,當然它不是淡水裏的那種胖頭魚。
在這個河套裏,基本就隻有這一種魚。
這魚雖然看起來不肥,頭也有點大,但味道極其鮮美,随便扔到鍋裏亂炖,不放調料都一樣好吃。
過了四五分鍾又釣上來一條魚。
這一條有筷子那麽長。
白客就這麽忘乎所以地釣着,轉眼都釣了七八條了,直到大表姐過來喊,他們這才起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