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這樣的藤條織成護甲,穿在身上,刀槍難入,弓弩可防。而以成型的樹藤做成盾牌,更是兩軍作戰時,西羌軍保護自己的有利武器。
西羌國之所以憑着不到萬人的軍隊就能揚威于西域,騎兵的勇猛和武器犀利是一個方面,而這種精良的甲盾,也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西羌王子年輕驕傲,既是王子又是猛将,屢次領兵作戰,十分得到麾下勇士們的擁戴。在他的野心中,西羌國所擁有的疆域是遠遠不夠的,早晚有一天,他要憑借着白馬長槍和勇士之心,在這西域之地,開創出一個大大的國度。
這樣的驕傲,在消滅掉西征的三千漢軍後達到頂峰。國之英雄,未來的王者之風!類似的贊美之聲不絕于耳,舉國稱頌!
西羌王十分得意,自己選中的王子如此出色,這份基業交給他,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因此,他不再有絲毫的顧慮,把所有的軍隊全部交到了王子手中 ,去戰鬥吧!盡情發揮你的能力。
于是,感受到背後國王和全體臣民注視的目光,大權在握的西羌王子,又一次發現敵情之後,就毫不猶豫的去戰鬥了。
西羌國周邊地形複雜,荒漠戈壁峽谷縱深,凜冽的朔風橫貫東西,給這個國家的民衆增添了許多蒼涼彪悍的氣質。尤其是跨上馬背的戰士,不管面對着多麽強大的敵人,也隻有戰鬥,從來沒有後退!
西羌人的強悍,就連匈奴人也隻是與之結爲盟友,互通有無。而不是像對待别的西域國家那樣,把他們淪爲臣屬國。
至于遠道而來的漢朝軍隊,從來就沒有放在他們眼裏。一戰之後,不過如此。因此,此刻在後面窮追不舍的西羌王子和他的七千騎兵,是抱着一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心态,來看待即将開始的屠殺或者是屠滅。
不過,漢人的軍隊很狡猾,他們并沒有在戈壁灘上逃亡,而是沒命的奔出幾十裏後,斜刺裏跑進了荒草叢生的峽谷中,就此消失了蹤迹。
西羌王子曾經聽說過在中原古老的兵家智慧中,有“窮寇莫追”的說法。但他從來不以爲然。一鼓作氣屠殺殆盡,才是他最喜歡的方式嘛!
而且,雖然明知道前面的地形有些複雜,但他和手下的這些騎兵,一點兒都沒有擔心。這周圍千裏的所有地勢,難道還有人比他們更熟悉嗎?要說是漢軍想要在此設埋伏,那他們注定是白費力氣了。
這片地域内雖然丘陵峽谷衆多,但都十分平緩,而且多是沙丘,連塊石頭都很少見。漢軍拿什麽來設伏呢?以刀劍挖土堆沙擋住西羌軍騎兵?然後再沖出來掩殺?那簡直是笑話!
西羌騎兵的馬蹄連停都沒有停,直接就追在那逃跑的漢軍後面,踏入了較爲寬闊的這條峽谷中 。西羌王子和手下的幾位将軍并非是不知兵,而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爲了貪功,極度的自大也!
人的想象力雖然說是無窮,但總有未曾想到過的作戰方式,早已出現在這世間。如果說這西羌國的人從來未曾聽說,那隻能怨他們自己孤陋寡聞了。
消息閉塞和驕傲自大的後果,也許會十分嚴重,嚴重到喪身、滅軍、甚至破城亡國!如果西羌王子稍微謹慎一點兒,後果會不會不同呢?很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賣,所以他的下場和他父王的下場還有整個西羌國的下場,早已經在冥冥中注定。
峽谷并不長而且很寬闊,七八匹馬可以并列而行。烈烈的風穿過谷底,兩邊的荒草随風倒伏,雖然已是春末夏初,但綠色還未曾茂盛。
從廣闊的大地上一下子彙聚到這谷中,幾千匹馬奔騰下,似乎有波濤海嘯之聲,長槍如林,盾牌成陣,如此氣勢,令人震顫!西羌王子在親随護衛下,一馬當先,形如利劍。
就在即将到達峽谷口另一端的時候,西羌軍眼中所見,前面被追逐的漢軍旗幟逃出谷口後,竟然奇怪的停了下來,然後迅速轉換隊型,排成陣勢,虎視眈眈的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西羌軍爲之一怔,不明白這區區的千餘漢軍要幹什麽。難道他們以爲憑他們的力量就能攔阻住這如同山崩海嘯一般碾壓過來的巨大威勢?
馬如奔雷,來不及多想,西羌王子把長槍一指,左翼将軍率領着他的一千精銳率先殺了過去,以這般的馬速直接沖過去,對方已經靜止下來的騎兵如果不趕快逃避,那可真是自尋死路了。
兩軍的距離越來越近,然而很奇怪,那些漢軍不僅不逃跑,反而排列成雁翅陣型,牢牢的封鎖住了峽谷的整片出口,以一種冰冷的眼光死死的盯住了他們。
西羌軍的左翼将軍目光一閃,他看到了對方那些尖銳的寒芒正齊齊的舉了起來,這是漢軍的弩箭,他們要放箭了!不過,策馬沖殺中的這位将軍并沒有感到特别緊張,他隻是稍微的伏低了身子,然後用手中的大盾嚴嚴實實的遮住了前方。同時回頭大聲叫喝。
“起盾!繼續沖!”
九臂連環弩雖然厲害,但他們早已經領教過了。隻要有藤甲和盾牌護身,根本就起不了什麽多大的作用。西羌軍暗自冷笑,不知道變通的愚蠢漢人啊!看來今天的這些漢軍,也必将和被消滅的那支一樣,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了。
隻顧着追捕獵物的西羌軍,卻根本就沒有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有漢軍的影子開始出現在峽谷兩側的高處。峽谷其實并不高,如果這會兒有人擡頭看的話,會清楚地看到,在鐵青色的蒼穹之下,那些漢軍眼中的光芒是如何的駭人。
大漢赤火軍主将,骠騎将軍冠軍侯霍去病獨自站立在一棵半枯半榮的樹下。這種樹名叫胡楊,在沙丘戈壁間别的樹木極難成活,而唯有這種樹,能夠參天而立。據說是生千年,死千年,等到腐爛成塵又是千年!
霍去病的臉色很平靜,到了這個時候,勝利已經是十足的把握,用不着再耗費她的精力去多想了。剩下的事,就交給麾下的将士們去給他們的同袍報仇吧!
看到彪悍的西羌白馬軍果然入彀,全部被引進了預設的埋伏圈内,不要說赤火軍戰士們激動難耐了,就連素來謹慎穩重的張骞也手腳有些微微顫抖起來。他和很多軍中将士一樣,此情此境,偷眼看向那個負劍而立戰袍飛揚的身影時,無不暗中贊歎一聲,真是名師出高徒!這就是元召第二,活脫脫的一個影子啊!
“開始吧!全部消滅,勿使一騎逃脫!”
将軍令下,并沒有多麽慷慨激昂,聲音很是平淡。但七千精銳西羌勇士的性命,不久之後,就将全部在這幾個字中煙消雲滅,魂飛魄散!
張骞親自揮動了令旗,這是赤火軍中獨特的旗語。說是遲,那是快,早已經在谷口處緊緊盯着令旗信号的西征軍左将軍李望,率先射出了第一支弩箭。
這支弩箭很平常,和以往利用弩機發射出去的弩箭沒有什麽分别。但在這支隻是平常的弩箭頭上,卻塗抹了一種特殊的材料。那是長樂塬上最新研制出來的一種燃料。元召給它起的名字叫做“磷火”。
在極速的摩擦下,遇風及燃,這是一種十分有用的火攻燃料。元召爲了自己的愛徒征戰順利,不惜偷偷的把這種還并未曾公諸于世的東西配備給了赤火軍。
這一路征戰,遇到的敵人大多都是不堪一擊,隻有刀和弩箭就足夠用了。因此,這樣的殺器根本就用不到。不過,對于西羌軍,霍去病想在他們身上試驗一下,看看師父所說的這種極其歹毒的東西到底是怎樣的厲害法!有些期待呢。
見漢軍不出所料,果然開始放箭,西羌軍一邊用盾牌遮擋,一邊打馬前沖,不過剩餘二三十丈的距離,沖過去,全部殺光!
西羌白馬如雪潮,每一匹都神俊非凡,沖在最前面的幾百騎兵縱馬之間,一躍幾丈,還沒等到馬蹄落地,感受到盾牌上所受到的巨大沖擊,知道是擋住弩箭的射擊,他們一邊把盾牌架穩,一邊挺起長槍,準備沖陣殺戮。
然而,突變就在這時發生了。戰馬的馬蹄落地之後,竟然紛紛站立不穩,或者是立即跌倒,或者是受了驚吓一般亂跳亂踢,似乎是想要擺脫什麽。馬上的騎兵猝不及防,紛紛墜馬,一時間驚呼聲和死傷同時發生。
最前面的這些驚亂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變故,可是在後面的人,卻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大驚失色。有許多卻已經收勢不及,連人帶馬也一起撞了上去,死傷連片,随即火勢突起。
原來,赤火軍早已經在峽谷的出口處布好了大片的狼牙鋸齒鐵絲網,而且草叢間灑滿了鐵蒺藜。李望率領的誘兵從一側的安全地帶繞過去後,再以弩箭封鎖,這好幾重死亡的禁锢中,不要說是騎兵,就是虎豹也逃不出去啊!
大批的弩箭射出後,塗抹在箭頭上的材料摩擦起火,射入一片慌亂中的西羌前軍後,那些浸過油脂的藤甲盾牌遇火即燃,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是烈焰飛騰,鬼哭狼嚎矣!
與此同時,峽谷的入口處也已經被同樣的封鎖住,兩側高處的漢軍也開始放箭,四面合圍,屠滅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