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如流星的快馬,載着馬背上的紅翎信使,不停的向長安城傳遞着最新軍情。時隔幾年之後,匈奴騎兵又一次大規模踏出草原,開始發起對漢朝的攻擊。
這個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内就傳遍江北大地,夾雜着謠傳和一些不實信息,一時間不免鬧得有些人心惶惶起來。匈奴騎兵的來去如風,曾經給許多北方郡縣的人造成過很大傷害,在心頭都留下過深深的陰影。因此再度聽到這樣的消息,害怕總是難免的。
不過就在這樣的時候,有一道令所有人精神爲之一振的朝廷诏令發布了。天子谕旨,廣布天下,大漢要正式與匈奴開戰了!
“匈奴逆天理,亂人倫,暴長虐老,以盜竊爲務,行詐諸蠻夷。造謀藉兵,數爲邊害,故興師譴将,以征伐其罪……!”
在這道措辭嚴厲的诏書中,所有人都從中聽出了當今天子的決心。心中都不由得升騰起一種強烈的預感,漢匈之間的國戰終于要正式開始了。
國家的戰争機器一旦運轉起來,那效率是非常高的,尤其是經過這幾年以來皇帝劉徹的大力集權,形成了一套在他領導下快速處理緊急事務的機構,現在終于發揮了它的作用。
元召雖然遠在遼東,尚書台的那幾位才俊也足夠支撐大局了。在他們的手中,皇帝的意志得到最及時地傳達,各項戰争準備在有條不紊的迅速完成中。
在拜衛青爲車騎将軍後,皇帝又拜宿将公孫賀爲輕車将軍,命令他統帥由北營和細柳營抽調的部分人馬組成的一軍,到時候與衛青的黑鷹軍分頭出發,到達北疆之後,與戍守右北平的李廣兵分三路,尋機與匈奴作戰。
皇帝劉徹對于這次戰争十分重視,親自授予作戰方略。衛青回到黑鷹軍營地後,早已經得知了确切消息的将士們群情踴躍,紛紛請戰。
面對着全軍高漲的情緒,衛青自然也是信心滿滿,一向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當初聽從元召的勸告 ,從未央宮侍衛轉入軍中,等待的不就是今天嗎?
随着衛青從長安而來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與他有着過命交情的公孫敖。這兩年,公孫敖擔任巡武衛将軍的職務,負責巡守京城内外的治安,也算是得到重用了。但他并不滿足于這個隻有三千手下的将軍名号,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重新回到黑鷹軍中,哪怕是擔任一個普通的校尉他也願意。
這樣的話,每次相見他都會對衛青提上一回,請求他想辦法把自己給讨回去。衛青便每次勸他,讓他耐心等待不要急躁,時機成熟的時候,自然會幫他的。
這次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當皇帝問新拜的車騎将軍還有什麽請求的時候,衛青就當面提出來軍中需要猛将,公孫敖可随軍北上作戰。在以漢匈戰争爲最主要的時刻,這樣一個要求,皇帝自然會應允,就這樣,公孫敖卸任巡武衛将軍轉入黑鷹軍,在衛青帳前聽命。
在全部兩萬五千餘軍中挑選了兩萬人馬北征,留守的人雖然心中有着巨大的失落,但這是主将的命令,必須遵從。好在,既然戰争已經開始,一時半會兒是打不完的,以後肯定還有的是機會。
“兵貴精而不在多”。元召從很早之前就提出的這個建軍思想,衛青深表贊同。在他看來,不管對手有多少千軍萬馬,自己手中有兩到三萬的精銳騎兵,就足以一戰了。
全部兩萬出征将士,都是騎兵,終南山馬場裏那些膘肥體壯的戰馬終于都有了自己的主人。打開黑鷹軍駐地武庫的大門,每一個人都全副武裝起來。長矛、百煉漢刀、匕首、長短雙弩、輕薄而堅固的铠甲,紅纓戰盔,一襲滾邊鑲紅的黑袍,還有統一制式的革囊,裏面有各種新奇古怪的小物件和急救藥品。這就是黑鷹軍的标準配置。
西風獵獵,雲高草低,沙場點兵,肅殺天地!
自從這支黑鷹軍全部裝扮起來進入臨戰狀态,整個的氣勢與所有尋常漢軍大不相同。這是一種難以說清的感覺,就仿佛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劍,一旦露出鋒芒,擋在他們面前的一切對手都将無處遁藏、難與匹敵!
被皇帝最新任命爲随軍司馬的趙食其,就站立在車騎将軍衛青身後,他看着前面那個嚴肅的身影,又看了看已經集合起來的這支精銳軍隊,心中的某些想法開始慢慢的轉變。
趙食其也算得上是百戰的将軍了,雖然後來入朝中擔任了主爵都尉的職務,但他的身上仍舊未脫軍伍本色。他的年紀比衛青要大上十好幾歲,這次被皇帝親自任命爲黑鷹軍的随軍司馬,在車騎将軍麾下效力,他心中是有些情緒的。
不過,等到今天他正式進到軍中,看到了這些将士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精氣神兒,滿身披挂,裝備精良,正是人似猛虎、馬賽蛟龍!以他多少年軍旅生涯的眼光看來,這樣的軍隊,正是十分難得一見的精銳之師。
趙食其愛惜的撫摸着九臂連環弩和百煉鋼刀,同樣的裝備,他也分得了一套。他毫不猶豫的就在身邊兵衛的幫助下脫去了身上原先笨重盔甲,換上了黑鷹軍特制的那身輕便铠甲。這種甲胄,是在長樂塬上那些軍工作坊中制作出來的,重量不過是普通軍中铠甲的一半,但經過特殊工藝的制作,卻是刀箭難入,堪稱寶甲。
以曹襄爲首的六名黑鷹軍校尉,耀武揚威的騎着高頭大馬,站在自己所帶軍伍的前面,接受着主将臨行前的最後檢閱。不過,在他們的身邊還多了兩個騎士,雖然沒有正式的軍銜,卻也立馬在最前面,氣勢并不遜色半分。
公孫敖終于披上了黑鷹軍的标志性黑袍,他本來就是高大威猛的身材,勒馬在旗幟之下,更顯得威風凜凜。而相比較起來,在他身邊馬上的那個身影就顯得有些單薄了。
眉清目秀英姿挺拔的霍去病背負名劍赤火,騎在龍馬“冠軍”之上,戰袍包裹中的神情略顯落寞。黑鷹軍中知道她是女兒身的隻有舅舅衛青和公孫敖兩人,而知道她和主将衛青關系的也并沒有幾個人。大家唯一知道的是,這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将是長樂侯元召最得意的弟子。
大多數軍中将士對她了解的并不多,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爲這“少年”的名劍、寶馬還有她那位名震天下的師父。不過,也有部分人知道她的極不平凡,那就是曾經一起去過西域的幾十個黑鷹軍士。
霍去病在西域歸途,以五十騎大破大宛追兵,單騎突陣誅殺大宛王的事,被元召壓了下去,并沒有傳揚開來。元召這樣做,自然有他的考慮。外人不知道當然沒什麽,但在這些熟知内情的人心裏,早已經對這位少年小将十分尊崇。
元召渡海東征,這次沒有帶她前去,霍去病不免郁郁不樂了好長一段時間,雖然師父臨走之前好言安慰過她,讓她在家好好習練武藝,并且答應明年春天一旦黑鷹軍有戰事,一定讓她随軍。
即便如此,師父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她已感到百無聊賴。因此,聽到黑鷹軍北征匈奴的消息後,她便再也待不住了,馬上去找了舅舅衛青,強烈要求一定要跟着去。衛青受不了她的纏磨,隻得答應下來,讓她以普通騎士的身份跟在自己身邊。
大軍檢閱完畢,各種辎重配備整齊,見一切都沒有遺漏,車騎将軍衛青不再多說什麽,一聲令下,前鋒先行 ,營門大開處,馬蹄踏碎枯草敗葉,旌旗半卷,兩萬黑袍罩甲的精騎陸續開拔,沿大道向北方而行。
就在離這邊不遠的高處,送行的人在此揮手緻意,看着這隻雄壯的隊伍逐漸遠去,雖然不能親身跟從殺敵,但心中的豪邁之意不禁油然而生。
“董師,觀此軍容氣勢若何?”
名叫主父偃的灰袍清瘦者,笑呵呵的看着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略胖那人,眉宇間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
對面那人卻不是别人,正是幾天之前從江都一路風塵趕來的董仲舒。主父偃與董仲舒這兩個人,本是青年遊學時的舊識,也曾經互相傾慕過對方的名聲。隻不過兩個人所學不同,雖然都是學富五車之輩,但主父偃側重的是經世之學縱橫之術,而董仲舒卻業精于勤專攻春秋六藝。
“呵呵!果然不錯,我雖然不善于兵家之道,但也看得出這支黑鷹軍是一隻真正的精銳之師。我想他們此去,一定會取得令世人刮目相看的戰績的。”
“那是自然,即便是不爲了别的,就隻爲了報答小侯爺在他們身上付出的心血,也一定要打幾場漂漂亮亮的勝仗,才能對得起他嘛!”
沒有人比主父偃更清楚元召對這支黑鷹軍寄予了怎樣的厚望,今日終于成軍而戰,必當一戰名動天下,建立驚世殊勳,耀武飛揚,方無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