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樓船上的元召受到了所有人最崇敬的緻意。黑鷹軍和長樂塬上的人自不必說,在他們一貫的認知中,小侯爺當然是無敵的存在,這一點,他們從不懷疑。受到巨大震撼的從南方來的那些諸侯國将士。
不管元召從前的名聲多麽響亮,畢竟大多數人都沒有親眼所見過。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無論再怎麽從别人口中聽說,也不如自己親眼目睹來的真實。
元召與那個真番高手的對決,從淮南王劉安、一大幫諸侯王室公子到普通的士卒,都在樓船上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的情緒雖然各不相同,但有一點兒應該是一樣的,那就是從内心到身體的顫栗感。
在傳說中,古代的猛将有萬夫不擋之勇者,稱爲“萬人敵”。這樣的人是不世出的人物,十分稀少,最近的就是那位“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西楚霸王了。
不過,如此人物,百年難見,畢竟是缺乏了一些真實感。然而剛剛發生過的那一幕,在他們所有人看來,元召的真正實力可能比那種無敵猛将還有可怕的多。
一把普普通通的漢刀,在他手中就能發揮出那麽大的威力,普通人可能隻是覺得厲害,隻有在那些身具一定武功的人眼裏,才知道那樣的修爲意味着什麽。怪不得那位稱爲玄刀神的宗師級高手,即使戰敗而亡,卻自稱死而無憾,是因爲他在臨死之前,終于見識到了一層從前想都不敢去想的境界。對于練武之人來說,這确實是死而無憾了。
金永吉雖然躲過了元召那一刀的正面鋒芒,卻被他那股刹那間通徹天地的至罡之氣震碎了氣海丹田,已經是無藥可救。這位被真番人稱之爲刀神的人物,就這樣黯然而逝在斷裂的永川口石涯下。臨死之前,他對跟随的兩位弟子留下了遺囑,讓他們回去曉谕青瓦山莊的所有人遵從。
那把尚存的短刀金永吉傳給了最小的弟子樸永烈,讓他等料理完自己的後事後,就可以去中原了。因爲,元召已經答應下那個條件,這是他付出生命的代價得來的,他希望這個天賦極高的弟子能夠好好珍惜。
金永吉逐漸黯淡的眼神中,其實已經看到了樸永烈眼中那滿含複仇的光芒,不過他并沒有再多說什麽。一個人成長的心境,需要自己不斷的磨砺。心中懷有仇恨,也許反而對他的進步有着極大的好處。至于想在元召手底報仇,那不過是一種奢望罷了。
這樣一場也許會改變許多人命運的決戰,在元召眼裏,卻并沒有看得多重。象金永吉這樣的高手,憑着自身的刻苦和天賦取得這麽高深的修爲,已經是極爲難得的事。在世間練武之人當中,怕已經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但在特殊體質的元召面前,還是沒有可比性的,這是一種勝之不武的較量。
現在,他思考的是怎樣快速的利用手頭上的這些人馬,救援被困在甘雲嶺的漢軍殘部,然後踏平真番,鏟除衛王右渠的勢力。
二三十名漢軍将校面帶恭敬之色,聽着站在那裏的元召分派任務。有一張塗畫在白布上的簡單地形圖,非常清晰的标注出了真番一些主要地方的位置。元召在上面畫出了幾條行軍路線,把自己的作戰意圖詳細的講解給他們聽。
看着元召手中小木棒在地形圖上指點着移動,規劃出一條最便捷的進攻路線,然後以肯定的語氣預測出可能遇到的敵人數量和來自的方向,分析出勝算的多少,會用多少時間突襲到王險城……每個人都有一種錯覺,真番國的失敗在此時此刻就已經注定,現在隻不過是去檢驗漢軍戰鬥力的強弱罷了。
“大将軍,這些情報是從何而來?可準确嗎?”一名偏将終于按耐不住心頭的疑惑,壯着膽子問了出來。
元召微微一笑,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疑問,而是在王險城的那個位置重重的畫了一個圈,然後把手中的小小木棒扔在桌子上。
“不必懷疑,你們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取得大勝的最便捷方法。怎麽樣,有沒有信心?”
聽到他說的這麽肯定,首先跳出來的是公孫戎奴和張次公,這倆人連猶豫都沒有猶豫,已經大聲允諾了一句。
“此戰必勝!恭聽大将軍分派,末将等萬死不辭!”
在剛剛結束的海上大戰中,黑鷹軍沒有絲毫的用武之地,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别人殺敵立功,早已經都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就登陸作戰,那裏才是他們縱橫無敵的主場。
“我等謹遵号令!願意聽從大将軍分派,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其餘的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抱拳聽命。
元召點了點頭,他很滿意自己的威令得行,看來先前逞威震懾軍心的作用還是很大的,這就好。隻要一切按照自己的計劃來,如果沒有什麽特殊的意外,取得最後的勝利,用不了多長時間。
當下他并不猶豫,馬上下令分兵兩路。由他親自帶領韓嫣、公孫戎奴和張次公統帥一千黑鷹軍從永川口登陸,按照早就探明的路線,直驅甘雲嶺,去救援被困的漢軍。而大漢樓船繼續從此處轉而沿海向北,百裏之外,從江海交接處進入大同江,沿大同江直下就可以到達王險城臨江北岸了。
元召給暫時負責帶領這支船隊作戰的元十三下達的命令是,如果有條件,就從那裏強行登岸,如果登岸有困難,就在大同江上暫時停住,等待陸上人馬的到來,到時候合兵一處,共破王險城。
他這樣的分兵而進,考慮的很周全。太子劉琚和淮南王這些人,都讓他們跟船行進。在樓船之上,安全絕對沒問題。真番僅有的一支水軍已經全軍覆沒,就算沿途再碰到一些零星小型舟船侵襲,在已經露出了周身獠牙的漢軍樓船面前,估計還不夠它們塞牙縫的。
由元召親自率領,一千黑鷹軍自然是戰意高漲。不過在他們登陸之前,還需要動用幾艘樓船小小的活動一下。看到大将軍座船上發出的旗語命令後,排在最前面的五六艘戰船早已經争先出動。既然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永川口上的守軍還沒有打出白旗投降,那就不必客氣了。
其實,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永川口城牆上早就空無一人。自從看到那場驚心動魄的決戰後,僅剩的那百餘名守軍連同他們的将軍,膽子都差點吓破了。連真番人尊崇的玄刀神都被對方殺了,那還有希望嗎?!
不用說等到漢軍那些排列成陣的高大樓船來攻打了,就隻剛才那一個人過來,他們也将死無葬身之地。一刀連臨海石涯都能劈開的人,永川口這半邊城牆,估計更扛不住哇!
因此,等到樓船行到附近用投石機發射了一通,黑鷹軍士們連人帶馬被送上岸去後,才發現這裏早已空無一人。這座不大的城裏城外,守軍連同居民,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元召跨上馬背,看着一座空城不禁撇了撇嘴,回首對樓船上的人揮了揮手,撥轉馬頭,帶着麾下一千生龍活虎的黑鷹軍勇士們,正式踏上了這塊海外的土地。身後斜陽晚照,海天交接處雲霞如血般鮮豔!
直到看不到他們的影子了,樓船上的人才收回了目光。随着旗語的指揮,所有的樓船開始調整方向,排開最新的陣列,劈波斬浪,一路向北而行。
回到船艙中離開的少年曾經休息過的地方時,名叫劉姝的女子絕美容顔上,寫滿深深的牽挂。他雖然是那麽厲害,可是孤軍深入敵國境内,情況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麽突發狀況,萬一事有不諧……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時,她連忙擦去了眼角的淚珠,回過頭來時,自己的父王臉上正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在看着她。
“姝兒,說說吧,那小子……你們的事還要瞞父王多久呢?”
“什、什麽啊!沒有沒有……什麽事都沒有!父王啊!你……。”
劉姝郡主的臉色刹那之間變得通紅,她大羞的低下頭去,不敢去看淮南王了。
“癡兒,俗話說,知子莫若父。你的那點兒小心思,難道能騙得過父王的眼睛嗎?我女兒的眼光可真是不錯呢,不過,那小子的本事太大了,将來可是有些難以把握住啊。要不要父王給你出出主意呢?呵呵!”
劉姝終于忍住羞澀,慢慢的擡起頭來,看到淮南王劉安眼中滿含着的鼓勵和慰藉神色,她含眸的幸福笑意也滿滿的溢了出來……。
大隊樓船自海面上平闊而前,船上将士在警惕的觀察着前方,他們的戰争還需要一段時日後才能發生。
如血殘陽中,馬蹄卷過土地的煙塵,大漢的龍旗和黑鷹旗下,英勇的漢家戰士拔出了漢刀,身形矯健,前方,他們即将爲榮譽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