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主使者,已經成爲西鳳衛全力追查的對象。這是大罪,不容寬恕。九州隐門,第一次被重重的記在了有關部門的密檔上,開始在天下郡縣查訪緝捕。許多較量才剛剛開始。
宮中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按照王太後的意思,是要把權力交給廷尉府嚴加查辦的。皇帝正在猶豫的時候,出宮去長樂侯府探望的太子劉琚回來,帶回來了元召讓他傳達的話。
“大亂驟生,人心未定,陛下切勿興起大獄,牽連無辜,隻宜查清事實真相就好。”
皇帝聽到元召傷已無大礙的消息,長舒了一口氣。心有所感,考慮再三,終于沒有把這件事交給廷尉府處理,而是把它托付給了司隸校尉終軍,命令他在最短的時間内查明真相,迅速結案。
元召在終軍來長樂侯府的時候,早已對他交過底,一些具體的細節對他說的很清楚。加上他自己的推測,因此,終軍對于整件事的始終,已經胸有成竹。
在接到皇帝的诏令之後,司隸校尉府迅速行動起來,這個年輕的機構,第一次開始發揮出它的效率。不過短短的幾天時間後,一份詳盡的奏章便出現在了皇帝的案頭。終軍用簡練的文筆,詳細清楚的梳理了整件事從始至終發生的經過,線索簡單明了,推理嚴謹細密,真相證據曆曆在目,讓人一看就明白 。
皇帝對司隸校尉府的辦事效率,非常滿意。相比起廷尉府那一套殘酷勾陷來查案的手段,終軍這樣的才是他想要的精幹之臣。
未央宮中當然是進行了一番徹底的清查,以保證不會再有叛黨的餘孽存在,但并沒有大肆株連。唯一沒有死去的副總管段禮,已經成了一個廢人,在對他進行了拷問,逼供出他所知道的全部事實後,被明正典刑砍了腦袋。
如此雷厲風行,幹淨利落的解決了這次危機,沒有引起朝局動蕩,所有知道這件事内幕的人,也都暗暗的松了口氣。現在隻剩下唯一一個難辦的問題,椒房殿和皇後那兒,要怎樣做呢?
這樣的事,是沒有人會不知好歹進言的。皇帝和皇後之間的矛盾,誰摻和誰倒黴。元召更是不會傻得去添加意見,因此,他借口在府裏養傷的日子便一天天的拖了下來,正好可以好好歇歇。
然而,别人可以躲開,他卻終究沒有躲過去。當日在椒房殿中,他從楚玉的手中接住那皇後玉玺,使它得以安然無恙,沒有損壞。後來打鬥追殺之際,他順手放在懷中,一直沒有來得及還回去。
等到他受傷以後,劉琚來長樂侯府中探望時,便讓他順便帶回了宮中,交給皇帝,随便他們一家人關起門來怎麽處理,自己才不去操心呢。
可是也不知道皇帝是怎麽想的,估摸着元召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這一天,忽然差身邊的貼身内侍來長樂侯府傳旨,說皇帝有重要事情,要長樂侯去宮中伴駕。
元召有些摸不着頭腦,想不出這次召見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問起那來傳旨之人時,這位内侍雖然對元召畢恭畢敬的,卻是一問三不知,啥也不知道。
元召無奈,隻得先跟着去看看再說。這段日子,崔弘和小冰兒也從長樂塬跑到長安城裏來了,在元召身邊寸步不離。師父受傷,對他們是天大的事,如果現在再有隐門中人出現,估計這倆弟子就算拼卻性命不要,也要把他們殺得幹幹淨淨。
聽到元召要出府進宮,他倆早就全副武裝起來,早早的在外面等着,崔弘背負無缺劍,騎在青骢馬上,弓弩齊全,身子挺直,如一把出鞘的利劍,已經初顯英雄之氣。而從西域萬裏歸來的小冰兒,跨上天山龍馬,橫握赤火劍,更是如一塊璞玉經過了風砂的洗禮,眉目顧盼之間,開始閃爍光華。
龍馬本來是她想要送給師父的禮物,可是元召沒有收。當時他臉上帶笑看着自己,說龍馬跟着她,才是真正的主人。當她有一天統帥着千軍萬馬叱詫風雲的時候,龍馬就是她最好的陪伴。
見元召的态度很堅決,小冰兒隻得委委屈屈的答應下來。不過,師父說她給龍馬起的名字稀松平常,一點兒氣勢都沒有,還是用原來那匹馬的名字好聽。冠軍,這才是這匹真正的龍馬所應該具有的名字嘛!
她嘟起嘴巴,在師父面前又恢複到那副調皮依賴的樣子,好嘛,冠軍就冠軍好了。她拍了拍馬的腦袋,大聲對着它的耳朵喊,喂!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冠軍吧!
龍馬長嘶了一聲,似是聽懂了她的話。倒是把元召和旁邊的人都惹得哈哈大笑起來。小冰兒雖然有些迷惑,爲什麽師父老是對“冠軍”這個名字感興趣呢?但她心中還是振奮的多些,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夠如師父說得那樣,自己作爲将軍,能夠領着麾下的大軍馳騁縱橫,那可真是太好了。這可是她從小到大最大的夢想呢!
元召看着這倆弟子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就是要出個門而已,弄得這麽緊張幹嘛?哦,還有元二到元十八這些府中人,都武裝了起來,這是要幹什麽?
“小侯爺,不可大意啊!主父偃先生都給大家囑咐過好幾次了,那些隐門中人,奇人異士甚多,各種手段防不勝防,你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出門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管家元一面色鄭重,語重心長。元召苦笑着搖了搖頭,這次與隐門結仇惹上了麻煩。自己雖然不怕,但這些身邊人終究還是受到了影響,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要費些心力,一次性的去把這個隐患解除掉呢?他的心中動了動,最後決定隻要他們不再來招惹自己,就放他們一馬,從此兩不相幹。如果他們不肯罷休,還要挑起事端,那就怨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好說歹說一大通,才把衆人留下,在府中好好看家。元召隻帶了崔弘和小冰兒,随着那内侍以及一隊宮中侍衛來到未央宮。
等到在偏殿中見了皇帝的面,元召才知道這次讓他進宮到底是幹什麽來的了。表情有些淡淡憂傷的皇帝,把那個紫檀木的盒子又推給了元召。
“窦家,和你的淵源最深。朕想了很久,這件事還是交給你去辦吧,朕相信你的能力,會把它辦好的。”
不用打開看,元召也知道盒子裏裝的是什麽。肚子裏不禁暗暗的嘀咕,這樣的事讓一個外臣來辦,這不是坑人嗎?
“陛下,此乃陛下的家中私事,嗯,那個……微臣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混賬小子!那一天你怎麽不這麽說?天子無私事,這句話是誰說的?朕言猶在耳,你膽敢面欺?哼!”
皇帝劉徹高高的擡着下巴,瞥眼瞅着元召,總算是讓自己抓住一次把柄,豈能讓他趁機蒙混過關。
元召苦着臉,有些作繭自縛的感覺。在皇帝身側侍立的東方朔和韓嫣表情各異。東方朔對元召擠了擠眼,表示愛莫能助。韓嫣則神色肅然,沒有如從前那樣幸災樂禍。自從那天元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殘暴的殺人開始,這位韓王信的子孫就再也不敢對元召有一絲的不敬。
“那好吧,微臣領旨。但不知陛下,對于這件事聖意如何?”
見元召躬身領命,皇帝松了一口氣。他走下金階,來到元召面前,見他胸腹間受傷的位置,依然纏着鼓鼓的繃帶,想必是還沒有痊愈。他拍了拍他的肩頭,語氣中帶了許多感慨。
“元卿,這次苦了你了。朕素來知道你忠心爲國,從來不會顧及自己的安危。這次若不是你及時趕到,化解危難,朕不知道後面會發生怎樣的事。你的功勞,朕自然會記在心底。”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微微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想怎樣說才能讓元召明白自己的意思。元召不動聲色的看着他,隻是聽着,并不插話。
“椒房殿和皇後那邊,朕需要知道一個明确的态度。此前發生了那樣的事,皇後對朕的成見很深……所以朕希望你去一趟。帶着這方大漢皇後的印玺,去吧。至于她收下還是退回……想來以你的聰明,應該知道怎麽辦才是最妥當的。”
這裏是大漢未央宮,不是尋常百姓人家。有許多話不需要明說,更不需要赤裸裸的挑明。韓嫣與東方朔低着頭一聲不吭,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的樣子。
皇帝的話還并沒有說完,在他轉身之前,又淡淡的說了一句:“入冬以來,雁門關已經傳回來了好幾次急報,匈奴人的侵襲越發的頻繁,想來離着大戰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元卿,你替朕培養起來的那隻雄鷹,已經到了放它出去的時候了,建功立業,牧野鷹揚,正當其時!”
“微臣,明白了……!”
元召直起身來,皇帝已經把一個選擇擺在了他的面前,窦、衛這兩家,任選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