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所有遇到的磨砺,總會有遺憾, 但有些人會借過肩膀分擔,一起迎接刀光劍影,無關利益,無關生死!
最先背着衛青往外闖的那個健壯的侍衛已經死去了。他用自己的身子遮擋住了刺向衛青的幾柄刀劍,然後就倒在了地上。
他們是在從牢房内沖出後不久就被截住的,對面的人都很兇悍,一擁而上,把他們圍住後是刀刀往要害處招呼,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事已至此,别無選擇,也隻有拼命了!幾個人護擁衛青在中間,輪開刀劍潑了命的向外沖去。
這就是愣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一鼓作氣沖開一條血路,來到院門之處。公孫敖輪起手中刀,卯足力氣"喀嚓"劈開了橫門栓,一腳把門踹開,一陣風般就沖到了小東巷大街之上。
突出囹圄,衆人心下一寬,辨别了方向,急忙向大街盡頭奔去。
等到平管家領着後援人員從前院趕到,見人已經被救了出去,不禁大怒,大罵一群手下無用廢物,命令趕快去追。
那巡武衛校尉領了人就跟在這後面,卻是個辦事精細的人,見此情形,怕節外生枝事有不諧,馬上派手下兩人立即去向坐鎮巡武衛大營的田少重将軍報信,就說殺人逃犯拒捕抵抗,且十分兇悍,請求派後援支持。
然後這一群人就在後面緊咬着尾巴追殺過去。公孫敖領着侍衛們在後面掩護抵擋,隻是衛青的傷太重了,行走不得,邊打邊走逐漸不支。
侍衛們身上已經都挂了幾處傷,追來的敵人越發兇悍。情勢危急時刻,幾人隻得暫且退入路邊的一間空房子内,借助地形禦敵。
後面追來的人把此處團團圍住,隻是此處的房型地勢較高,侍衛們居高臨下守住門口,倒一時半會的沖不上來。
平管家随後趕到,見那幫人躲在那處高屋中 ,弟兄們沖了幾次竟傷亡多人,他揮手示意暫停。與那校尉商議了幾句 ,校尉一聲冷笑:“哼哼,以爲躲在這兒就安全了?平三爺且放寬心,巡武衛大隊人馬馬上就會趕到了,到時候管他們這些人什麽身份,當作盜匪盡皆殲滅就是!”
平管家點頭稱是,既然有巡武衛的人出馬,就不用自己手下弟兄去多損傷性命了。因此命令把那邊好好包圍,不可放跑了一人。
屋子之内,幾個侍衛牢牢守住門口,公孫敖把衛青放在當地,大略給他包紮了一下,衆人略略喘息了一陣。适才一路奔逃,都早已是筋疲力盡,全都是以命相拼,才堅持到現在的,别的根本來不及多想,此刻暫時停息下來,看了看眼前形式 卻是大爲不妙啊!
衛青半躺在那兒,心中難過,又有一個兄弟爲自己而死了!剩下這些人都帶了傷,現在還不知道這筆賬該向誰去算。可是眼下處境……分明是已經陷入了死地啊
在這兒等待,隻會坐以待斃。可是就算是能派人沖出去,也不知道去求何方援救,因爲皇帝并不在長安!
而對方那些大漢剛才停下了兇狠往上沖的腳步,公孫敖等人暗自慶幸的時候,他的心裏卻更加不安起來。
果然,衛青預感的沒錯,靜寂大街盡頭蓦然有馬蹄聲開始響起,由遠而近,踏碎了月光夜色,聲聲似敲擊在他的心上, 衆人神經一下就繃緊了起來。
幾人面面相觑,都覺查到了不妙。公孫敖連忙翻身而起,極目向遠處看去。隻見黑壓壓一支馬隊打了燈球火把亮子油松,再到近些,逐漸看的清楚起來,馬上騎士穿着正是巡武衛的皮铠服飾。
聯想到之前就是巡武衛的人把自己抓到此地的,衛青暗叫不好!這些人明顯已經做了某些勢力的幫兇了,一定是來者不善。
原來此前巡武衛統領田少重早已接到密信,讓他伺機幫助做成此事,他雖然知道這樣的做法一旦暴露出去,必定爲人所不齒,甚至會引發更加嚴重的後果,但他卻推卻不得。
在很早以前,武安候田玢就已經與大長公主府結成了政治聯盟,并且暗中做了許多密不見人的事,這些都是田少重知道的。
他知道父親有自己的打算,公主府給過的承諾是那個百官之望的大漢宰相的位置。但,田少重隐約猜得到父親的野心也許并不止于此。
其實父親心中的恨意自來有之,包括對很多人的恨,甚至其中也有對當今天子和王太後的幾分不滿。
王太後有兩個親弟弟,田玢和田勝,一個封爲武安候,一個封爲富田候。田勝是平庸之人,因了姐姐的外戚關系得封侯爵,安享富貴,心滿意足的做個富家翁,已是大願。
而田玢不同,無論心機智謀都自诩甚高,新天子即位,他的期盼是坐上含元殿金階下那頭一個位子的,放眼朝中衆臣,他很有信心。何況,他的姐姐可是新晉的皇太後!
可是事與願違,那個位子依然被窦嬰牢牢占據着,而他隻是添爲太尉。按說這也已經是人臣極品的地位了,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野望不滿,心意難平!這讓他感到了失落和羞辱。
“不過一介武夫爾!懂什麽治國理政的大義?”這是在私下某些場合裏他不屑的評價。而事實上,窦嬰确實不算是一個好的宰輔之才。他是軍中出身,因在先帝時平定"七國之亂"立下大功而超級簡拔,以忠介耿直而受兩代帝王的信任。
因爲當今天子即位至今,因循祖制并未有大的改動,窦嬰待在宰相位子上還算輕松,可是朝臣中有許多人心底是不服氣的。
又加上此人是宗室親貴,性情難免有些高傲,因此很久以來,底下不滿的朝臣暗流湧動,自不必說。這些事田玢早就冷眼旁觀多時了,心中有數的很。
最明顯的就是早些時依附與宰相門下的那些臣子們很多都悄悄的給太尉府遞過話了,效忠之心昭然若揭。對于這樣的人,田玢都殷勤安撫,暗通款曲,極力加以收攬,将來說不定就會有什麽大用呢!
田玢最重視的兩股勢力,一是大長公主府,二就是以淮南王爲首的封地蕃王了。這是他的老謀深算之處,内外有援是也!
話題扯遠了,且說這次田少重接到自己老子的密信,讓他配合公主府的人搞事情,他倒是沒怎麽放在心上,不就是假公濟私的抓個人嘛,無須興師動衆,點手叫過心腹校尉,命他帶一隊巡武衛卒去暗中聽從公主府平管家安排就行,自己看情況便宜行事即可。
滿以爲這點小事,那精明的校尉就肯定會辦的妥妥的。未曾想,他剛處理完營中事務,卸甲準備歇息的時候,有人回來報信,說出岔子了!
聽完來人講述完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田少重心中吃了一驚。什麽?對方竟然是建章宮中的人?他不由得暗自埋怨老爹不說清楚,早知道是去辦這樣的事,他肯定會更加重視一些的,詳細策劃一下,也不會出這樣的亂子。
田少重的性子中有幾分田玢的陰沉深重。他雖然甚少進過未央宮,但對宮中的暗中争鬥也是心知肚明的,當然,這也是來自田玢對兒子政治敏感性的刻意培養。
抓對方個人,撬出口供,打開缺口,羅織罪名……這些都是慣用的手段了。
可是開始就要做得利索些啊!不能留下手尾……哪像這些笨蛋,拖泥帶水的,犯人還被救走了!
氣歸氣,這件事的嚴重性他還是很清楚的,尤其是就發生在天子剛離開長安不久。必須不能留下把柄啊!否則後患無窮。
他略一沉吟,心中有了決定。有道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又所謂"當斷不斷,必留後患!"趁着事情剛發生的混亂情況下,以平亂盜匪爲名,殺人滅口才是最保險的辦法啊!
将令傳下,一刻鍾之後,八百巡武衛勁卒全副武裝,弓箭齊全,田少重親自帶隊,殺氣騰騰出營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