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芝從樓門口跑出來,撲到自己母親懷裏,再不松開。
少女經過這次打擊,本來神經變得已經有些堅強,可是看到了蘇夫人和元召,不知怎的,委屈和柔弱就又重新占據了她的身體。
看到幾個人都帶了傷,蘇紅雲和錢掌櫃侯五都大吃一驚。連忙細問經過,趙遠又把那晚發生的事詳細的解說一遍,大家不免憤怒。大罵那老賊這麽多年了竟然還不肯放過!
幾個孩子早已被打發到外面,小胖子馬小奇那晚也是被遭劫之人,此時對元召說起來,卻是手舞足蹈,眉飛色舞,炫耀了一番自己的膽大不怕死的行爲。
元召免不得附和着他做出或驚訝或害怕的表情,小胖子的心似乎就得到了無限滿足。
靈芝卻奇怪的發現平時在自己身邊叽叽喳喳的小冰兒今天有點反常,顯得很安靜。問她怎麽了,她就隻是笑笑說很好啊!看着大家這麽高興不想破壞氣氛而已。
其實小冰兒的心裏是有着小小忐忑的,她不知道元召會不會遵守那晚對她的承諾。如果……他反悔了怎麽辦?他那麽厲害,自己又打不過他。想來想去,決定如果他不答應自己的話,就繼續大聲哭好了,這一招好像對他有些管用。
元召自然是不知道這小丫頭心底的小心思。見靈芝隻是受了驚吓,趙遠三人傷勢無大礙,放下心來。又抽空去房間看了崔弘一次,這少年的傷有些重,不過用了自己配置的藥,應該好的很快。
崔弘見他往外走的時候,張了張嘴,想把自己要跟他學武功這件事說出來,可是他終究沒有說,把話又咽了回去。
他曾經悄悄地問過小冰兒她們被救的經過。從她那兩眼放光的描述中,崔弘在腦海中能完整的勾勒出那場戰鬥從始至終的情形,他的心裏除了崇拜還是崇拜。
但他還是不敢魯莽的說出自己的請求,這樣的機遇,也許一生就隻有這一次了!一定要找一個合适的機會才行。他在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
雖然聽小冰兒說那晚那幫人大多已被巡城兵卒或抓或殺,但錢掌櫃終究是不放心,幾個人商議了一番,決定最近時間幾個人輪班值夜,不能放松警惕。
到了次日,整理一番,梵雪樓重新開業。元召請那訪客歸來的布衣偃巨筆如椽寫下"禦制貢茶"的大字招牌,豎在梵雪樓門一側。
那布衣偃寫罷擱筆,手捋須髯又仔細打量元召幾眼,心下有些吃驚。看不出這小小的梵雪樓竟然有皇家的關系!真是不可小觑。
頂了皇家的名頭,果然名聲大振。慕名而來者絡繹不絕,不幾日功夫,已是轟動半個西長安。
錢掌櫃等更加佩服元召的手段,輕輕的借用一下未央宮的名頭,竟然收到如此奇效!生意好了,衆人更加忙了起來,場地人手明顯不夠用了,梵雪樓擴展經營已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這幾日錢掌櫃就派了侯五到處去尋找合适的地方,以備新開店所用。元召想了想,囑咐了一句,找的地方不妨寬敞些,将來說不定另有用處。
侯五雖然不知道元召的想法,但現在大家都已對他的話言聽計從,點頭答應自去了。
元召見各處自己插不上手,閑來無事,想起上次答應那聶老闆的事來,那人應該現在還等待在青郊外酒樓呢!
遂與蘇紅雲錢掌櫃打個招呼,自己要去那邊一趟。蘇紅雲不放心他,要派宋九駕車送他去,元召連忙推辭,說走了兩遍的路熟的很,再說家裏這麽忙離不開人手。堅持幾次,蘇紅雲也隻得随他,好在知道這孩子不同尋常,料想不會出什麽事。
崔弘聽說了,卻堅持要跟他去,元召見他傷好的很快,就答應下來。沒想到要走的時候,小冰兒也蹦到了馬車上,非要跟着去,元召也不管她,跟着就跟着吧,權當是去郊遊了。
一輛輕便馬車上裝了前段日子元召用幾把銅壺敲敲打打改造成的一個簡陋過濾器,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元召駕着車,轉出綠柳巷,出永甯門,踏上大道,揮一鞭子,馬車飛馳,直奔青郊外酒樓方向而去。
小冰兒顯得很興奮,她在車廂裏坐不住,非得坐在元召身邊,問這問那的,一路叽叽喳喳不住嘴。
元召偶爾的回答她幾句。終于,走了一段兒後,話語聲沉默下來。
“你……你答應過我的話到底還算不算數啊?”小冰兒歪着頭,眼光有些閃爍。
“啊?什麽?”元召一時被她問愣了神兒,半響沒反應過來。
“人家是說傳授武功的事兒啊!你明明答應過得……。”她語氣有些焦急。
在車廂裏一直閉目養神的崔弘也一下睜開了眼,滿臉的希翼之色。
元召回頭往車廂掃了一眼,崔弘連忙又假裝把眼睛閉上了。元召忍不住有些好笑。
“我答應過的事,當然不會忘,也不會反悔。可是,你确定你能吃得了那些苦嗎?”
小冰兒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我能!我不怕吃苦,并且……一定能做到最好。”
元召點了點頭。
“好,以後有時間我就會開始教你,隻是我的方法與别人不同,希望你能忍受得了。”
小冰兒狠狠的點着頭,一副終于了卻心願的樣子。
她正高興之間,忽聽到車廂内有咚咚的響聲,回頭看時,卻驚訝的發現那名叫崔弘的少年俯身在車廂内,以頭觸在底闆上,砰砰磕了幾下,擡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小冰兒連忙返身過去,扶他坐起來,見他肩頭的傷口又掙裂開來,鮮血滲透了衣裳,忙替他重新包紮一遍。滿臉不解地問他怎麽了?
元召不動聲色,把馬車停了下來,翻身跳下。遠處終南山離此并不遠,此時秋色未盡,但見山巒起伏,層林疊覆,到處姹紫嫣紅,郁郁蒼蒼。
崔弘與小冰兒也從車廂裏下來,慢慢來到他身後,不知道元召想要幹什麽。
“說吧,你有什麽事?或者是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他雖然并沒有回頭,但崔弘知道他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我的請求是和小冰兒一樣的。”崔弘擦幹臉上的淚水堅定的說道。
“爲什麽?給我一個理由!”
“因爲我要報仇!”
“那我可能幫不了你!”元召面無表情的說道。
“求求你!我隻要學到你一成的本事就夠了,爲了報仇,我什麽都可以做!”崔弘有些急躁起來。
“我不是不想幫你,隻是你有仇恨在心,急功近利又怎麽能學到真正的本事呢!”
“啊?”崔弘有些不明白。
元召眺望着遠山,歎了口氣:“我早就發現了,你有敏銳的天賦,底子很不錯,用心苦練,幾年之後,一定會有一副好身手。”
“可是,如果你的胸中心心念念的隻想着報仇,被仇恨蒙蔽雙眼的話,浮躁的心靜不下來,你是不會有所成就的。”
說完他轉過身來,指着路邊那幾棵挺拔高聳的杉樹對崔弘說道:“這幾顆樹爲什麽長成如此旺盛而秀出于叢林呢?因爲它沒有一枝旁逸的斜杈,它向上的目标是頭頂的蒼天!”
“而那些一片片的樹叢呢?”元召又指向山坡丘陵之上的樹林,崔弘順着看過去。
“枝繁葉茂雜木群生……恰似泯然衆人矣。我希望親手培植出的是良材而不是廢木!明白了嗎?”他看着崔弘的眼睛,平靜的問道。
崔弘一個字也沒有再說,隻是翻身撲倒在路邊,鄭重的對着比他矮一頭還多的元召施以大禮!
身後的小冰兒也被這氣氛所感染,學着崔弘的樣子對元召行起禮來。
“呃?那個……快起來。”
元召有些尴尬,他還很不适應那些古代的禮節。連忙一手拽了一個,把他們拉起來。
三個人回到馬車上繼續趕路,隻是餘下的路程氣氛自是與前不同。元召問起崔弘的往事,崔弘又從頭訴說了一遍匈奴人所犯的暴行,小冰兒聽得攥緊了雙拳,一副氣憤填膺的模樣。
隻是說到後來,逐漸轉到修習武藝的話題上,崔弘與小冰兒又興奮起來,很是憧憬自己練成一身絕技後的樣子。
既然答應教人家東西了,就總要有個做老師的态度,元召就先把一些提高體能的小方法說與兩人聽,讓他們勤加練習一下,以曾強身體的柔韌度和堅持能力。
所謂"築基",就是先打好基礎嘛。好在兩人雖然年歲稍微大了一點,但崔弘從小底子很好,身體靈敏對外界感知度非常強。而小冰兒就鬼精靈一般,過目不忘,舉一反三。
元召大爲驚訝,随便收兩個徒弟就這麽幸運?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骨骼驚奇,身負異禀"嘛!呵呵,不錯。
元召雖然不能預知他們今後所能達到的武學高度,但心裏也有些隐隐的期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