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父母之間因此生出嫌隙甚至暴發了第一次争執和龊語,蘇雲朵自然要弄清楚這張畫中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甯氏真的将這張畫像撕碎了嗎?
蘇雲朵有些疑惑地看向甯氏。
從她進和安居,甯氏也隻與她說過一句話,此後所有的前因後果都出自陸老太太之口。
甯氏不是個沖動的人,即使再生氣撕碎畫像之類的舉動并不符合甯氏的性格。
見甯氏始終低頭不語,蘇雲朵不得不開口問道:“娘, 你真的将那畫像撕了?”
甯氏并不知道蘇雲朵是陸老太太特地派了吳嬷嬷去請來的,隻當蘇雲朵真的是來錦繡坊結賬,故而她是真的沒想到陸老太太會将她與蘇誠志之間發生的争執一五一十地告訴蘇雲朵。
對出嫁的女兒說自己夫妻之間發生的事,特别還是這樣的事,甯氏隻是覺得十分難堪。
雖然至今甯氏對蘇誠志瞞着自己珍藏一幅女人的畫像依然耿耿于懷,事實上正如蘇雲朵所猜想的那樣,那幅畫像甯氏并沒有将其撕碎, 撕碎畫像之言, 也隻是甯氏的氣話。
此刻見蘇雲朵問起此畫像, 甯氏更是多了幾份惱意,擡起頭來瞪了蘇雲朵一眼道:“撕沒撕畫像,是重點嗎?!”
蘇雲朵一聽,更是确定了那畫像并沒有被毀,必是被甯氏收了起來,于是淡然一笑道:“那娘說說看,什麽是重點?”
“重點自然是要弄清楚這個女人是誰!”甯氏被蘇雲朵問得有些惱羞成怒。
“那不是更不應該将那畫像撕了,那可是證據!”要讓甯氏将畫像拿出來,蘇雲朵知道必得再加一把火。
果然接下來,甯氏承認自己并沒有毀掉那幅畫,隻是被蘇誠志的态度氣着了故意騙蘇誠志那畫像已經被她撕碎罷了,那畫像被她藏在了蘇澤軒兄弟的書房裏。
蘇澤軒兄弟的書房?
如今蘇澤軒和蘇澤臣都住在百鳴書院,那書房除了兄弟倆休沐日,平日裏都是鎖着的,倒是藏東西的好地方!
“既然娘沒毀了那幅畫像,何不拿過來讓看看,娘不認識,說不定祖母認識呢!”蘇雲朵淡笑着看着甯氏。
以她對蘇誠志的了解, 蘇誠志并不是那種有花花腸子的人。
這幅畫像既然能被蘇誠志珍藏,畫像中的女子在蘇誠志的心裏應該有着相當重要地位。
甯氏是關心則亂,若她能平心靜氣好好想想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蘇雲朵則不然,雖說開始的時候她心裏也是極爲驚訝的,甚至也有與甯氏相似的猜測,不過冷靜下來,很快就否決了這個猜測。
此刻對這幅畫像中的女子到底是誰,蘇雲朵心裏此刻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相比于這張畫像中的女子到底是誰,蘇雲朵更好奇這張畫像的來曆。
不過在研究這幅畫像的來曆之前,自然得先弄清楚這張畫像中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想中的那個人,才好進行下一步。
畫像很快被甯氏取了來,畫像徐徐在陸老太太和蘇雲朵面前展開。
這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蘇雲朵确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女人,卻又覺得有些面熟。
不待蘇雲朵開口,唯一留在屋内侍候,此刻正站在陸老太太身後的吳嬷嬷已經發出一聲驚呼。
蘇雲朵擡頭看了眼吳嬷嬷,再将目光投向陸老太太,這兩位老人家臉上的神情更證實了她心中的猜測。
看來這畫像中的女子的确是蘇誠志的生母,陸老太太親自替蘇淩安納的良妾!
甯氏也被吳嬷嬷的驚呼所驚動,擡頭有些莫名奇妙地看向神色均有些異樣的陸老太太和吳嬷嬷,眉頭不由微微蹙了起來,難道畫像中的女子,她們都認識?
看着依然不明所以的甯氏,蘇雲朵真覺得自己再次敗給她了,不由提醒道:“娘,可覺得這畫像中的人有些眼熟?”
甯氏的目光從陸老太太和吳嬷嬷的身上轉向畫像,雖說畫像是她找出來并另外收藏起來的,說起來她還真的沒有細細看過,隻知道畫像中的女子長得還是相當不錯的。
這會兒被蘇雲朵這麽一提醒,甯氏也不由靜下心來細細觀看這幅畫像。
這一看,還真讓甯氏看出這畫像中的女子的确有些眼熟。
不過一時間甯氏卻又想不出到底眼熟在哪裏,再說她可以肯定,之前她确實沒見過這個女子。
“是有些眼熟,卻可以肯定我從來沒見過她!”甯氏左看右看,最終卻也不得不點頭。
“她早就死了,你們當然沒見過!”這時陸老太太幽幽地開了口。
早就死了?!
甯氏驚訝地看向陸老太太。
如這女子真的如陸老太太所說早就死了,那麽蘇誠志收藏個她的畫像到底是什麽意思?!
“娘,難道你還沒看出這人像誰?”蘇雲朵是真得被甯氏的遲鈍打敗了,隻得上前用手将畫像中女子的鼻子和嘴輕輕擋住:“娘,你看這樣是不是像你記憶中的某個人?”
畫像中被蘇雲朵擋去嘴鼻的女子,仿佛生動起來,漸漸地與甯氏記憶中的某個人重合在一起,那個人就是葛山村老蘇家的姑奶奶蘇姝!
蘇雲朵手上再次變動,這次擋住的是畫像中女子的額頭和眼睛:“娘再看看,是不是覺得更眼熟?”
的确更眼熟,若非知道這是張女子的畫像,乍然看去與蘇誠志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雖說蘇淩安早就去世,在蘇氏二房卻有着他的畫像,蘇誠志臉模子的确長得很像蘇淩安,特别是他的寬寬的額頭和那雙鳳眼,與蘇淩安如出一轍。
可是擋住額頭的眼睛,卻能發現蘇誠志的嘴和鼻子與蘇淩安并不相似。
隻是那雙眼睛太過神似,很容易讓人忽視其他的不同。
甯氏是蘇誠志的枕邊人,自然更清楚蘇誠志的長相,也曾經與蘇誠志聊過類似長相肖母肖父這樣的話題。
于是甯氏瞬間明白了這畫像上的女子到底是何人,也明白了爲何陸老太太和吳嬷嬷的異樣,這是蘇誠志的生母,蘇氏二房老爺蘇淩安唯一的妾蘇嬌娘。
這下子甯氏連頭都擡不起來了,她是真的羞愧了,沒想到第一次吃醋不但吃到了一個死人身上,而這個死人還是自己男人的生母,這若是傳出去,她還有臉嗎?
陸老太太也沒想到讓甯氏與蘇誠志起争執的畫像居然是自己替蘇淩安納的良妾,說她心裏沒有波動那還真是假的。
當年她替蘇淩安納蘇嬌娘進府,一是自己生育無望,而蘇淩安的确需要一個孩子承繼香火,二也是被蘇嬌娘的一片孝心所動。
隻是沒想到蘇嬌娘進府之後,特别是蘇嬌娘被診出懷孕之後,自己的心态會發生崩離。
爲了避免自己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沖動之舉,陸老太太帶着貼身侍候的仆從獨自回到了京城。
卻沒想到這一次離開,就是三個人的永别。
陸老太太回到京城不足半年,北邊城突發戰事,蘇淩安戰死,剛剛生下蘇誠志的蘇嬌娘被蘇淩安送出蘇府,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一劫,而蘇誠志則随着蘇嬌娘的娘家人逃離了戰亂在燕山府的秀水縣葛山村落下了腳跟。
整整經過三十年,流落在外的蘇誠志才在陸瑾康的穿針引線之下,帶着妻兒回來認祖歸宗,才不至于讓蘇氏二房的血脈繼續流落,也讓二房的香火得以延續。
再見蘇嬌娘的畫像,陸老太太怎能不激動?
對于蘇誠志不聲不響珍藏生母畫像一事,陸老太太心裏自然也有着絲絲不悅,隻是人死如燈滅,她總不能與個死人比長短。
再說自蘇誠志帶着妻兒認祖歸宗,這幾年來,無論是蘇誠志還是甯氏抑或是幾個孫輩,對陸老太太都十分孝順,再看看三房那麽多兒孫,哪一個有蘇誠志他們幾個孝順?
以前總是笑話她死後沒人給她敬香火的三房老太太,雖說有自己的親生兒女,可是看那嘴賤的老太太,如今的日子哪裏比得讓她過得快活?
如此一想,陸老太太對蘇嬌娘自然比之與前複雜多了,至少多了幾份真心的感激,畢竟蘇嬌娘爲二房生了蘇誠志,不但讓二房有了傳承的香火,還讓她晚年過起了兒孫繞膝,含饴弄孫的快活日子。
陸老太太更沒想到,蘇雲朵如此聰慧有眼力,隻憑一張畫像,就能如此精确地猜到畫像中人。
“這的确是誠志的生母!”陸老太太一語定乾坤。
吳嬷嬷指着畫像中女子身上的首飾道:“這套首飾頭面還是嬌姨娘進府的時候,老太太賞給她的呢!隻是不知道是誰畫得,居然如此傳神,連首飾頭面都像得如此精細。”
蘇雲朵也很想知道送這幅畫像給蘇誠志的到底是誰。
她可不相信從來沒見過生母的蘇誠志能畫出這樣的畫像來!
蘇誠志剛出生就起了戰亂,逃避戰亂的過程中,蘇嬌娘就因病去世了,可以說蘇誠志壓根就沒見過蘇嬌娘,就算老蘇家那對老人曾經與他說過蘇嬌娘的往事,那也不可能讓他畫出如此的畫像來。
而蘇嬌娘雖是蘇淩安的良妾,卻是在北邊城納的,她從來未曾來過京城。
東明坊的蘇氏一族中從主子到奴仆見過蘇嬌娘的如今除了陸老太太和吳嬷嬷,已經找不出第三人,那麽這幅如此傳神的畫像到底來自何處?給蘇誠志送這幅畫像的人又是何種目的和心态?
蘇雲朵總覺得這裏面有些什麽,腦子裏閃過些什麽,卻又沒能抓住,這事還得問過蘇誠志才能知曉。
因爲今日并非休沐日,要問蘇誠志需得等蘇誠志下值回府。
今日若是不能弄清楚此事,蘇雲朵覺得就算自己歸了府心裏也不得安甯,自是要留下來問個究竟。
所幸今日她來東明坊之時就與安氏打過招呼,有可能會在東明坊待得久些。
于是蘇雲朵也不着急回府了,索性拉着甯氏往錦繡坊去,與錦繡坊把這一季的賬給結了,也算在甯氏面前将今日自己爲何會回東明坊來給弄圓乎了。
白葵是個機靈的丫環,見蘇雲朵與甯氏往錦繡坊去,就趕緊地去大房那邊通知石氏,要圓自然要圓得更像樣些。
蘇雲朵與甯氏到達錦繡坊的時候,石氏已經在錦繡坊的公事間裏待着她們了,而石氏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的正是這一季錦繡坊與“雲裳”和“舒夢軒”的往來賬冊。
蘇雲朵用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與石氏進行核賬,才算結清“雲裳”和“舒夢軒”與錦繡坊之間這一季的賬目。
雖說鴨絨制品依然無法敞開對外銷售,可是一季定制做下來,收益還是挺可觀的,而作爲“雲裳”和“舒夢軒”唯一的合作作坊,錦繡坊的收益同樣相當不錯。
蘇氏一族因爲蘇雲朵的提挈,無論是族裏公中的積蓄還是族人的生活都有了長足的進步,這讓作爲宗婦的石氏十分感激。
雖說蘇氏族中的豆腐坊和錦繡坊早幾十年就存在,可是收益卻很難滿足族中的需要,連族中祭祀都捉襟見肘,偏蘇氏一族多擅長讀書治學問,擅于生産和理财的人卻極少。
就算偶有那麽一兩個出色的,也因蘇氏一族那根深蒂固唯有讀書高的理念而束手束腳,每到逢年過節,是作爲宗婦的石氏最爲難的時候。
自從蘇雲朵改善了豆腐制作工藝,大大增加了豆腐坊的收益,總算讓石氏不再捉襟見肘,如今錦繡坊的收益,更夯實了石氏的底氣,如今的蘇氏一族再不見當年的捉襟見肘,每逢祭祀給祖宗們的祭品也沒再出現過東家求西家湊的窘境,直接由族裏公中支出,而且極爲豐盛。
蘇誠志下值出了太學居然一眼見到等在太學外的陸瑾康,心裏不由一驚,還以爲是蘇雲朵出了什麽事呢,待得知陸瑾康是要與他一同去東明坊接蘇雲朵,心裏還有不明白的,必定是自己書房那幅生母畫像鬧的。
雖說蘇誠志剛出生不久生母便去世了,事實上他曾經見過生母的畫像,隻是那時候他還太小,壓根就沒有能力護住那幅畫像,在老蘇家那對老人去世之後,那幅畫像就被楊氏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