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雲裳”的時候,蘇雲朵的心情還是相當美妙的,今日對她來說收獲不小,既爲“雲裳”拉了不少訂單,同時又爲即将開張的“舒夢軒”做了宣傳,拉了幾位潛在的客人, 當然最讓她開心的還是無意中爲自己正了名。
隻是這份好心情隻持續到了回府,她剛剛回鎮國公府,就看到了在二門前焦急等候着的白芍。
“太太,你終于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去東明坊找你了。”一見蘇雲朵的馬車,白芍就迎了上來,急切地看着正準備下馬車的蘇雲朵道。
昨日陸瑾康告訴蘇雲朵,春風也就是紫月的師兄今日進府來當差,于是蘇雲朵放了紫月一日假,讓她去幫春風收拾收拾府裏給春風安排的屋子。
蘇雲朵今日出門身邊帶的是白葵和白桃兩丫環,留了白芍和白棉在嘯風苑給丁嬷嬷支應。
見平日裏還算沉穩的白芍有失沉穩,蘇雲朵不由眉頭皺了皺。
“府裏出什麽事?”蘇雲朵一邊扶着白葵的手下車,一邊問道。
許是蘇雲朵從容有度的聲音感染了白芍,頓時沉穩了幾許,伸手搭了一把,待蘇雲朵下車站穩方道:“徐家老太太來了,此刻正在老夫人屋裏。翠竹姐姐已經到咱們嘯風苑問過兩次了,丁嬷嬷讓奴婢來二門等着太太,讓太太一歸府就去正和堂。”
蘇雲朵秀眉微蹙,卻也沒有多問,隻是吩咐白葵将自己在錦繡坊替安氏和陸名揚定做的毛線制品找出來,剩下的毛線織物讓白芍先帶回嘯風苑,爾後帶着白葵和白桃帶着毛線織物緩步往正和堂去。
蘇雲朵邊走邊想着陸瑾康與徐家的關系。
算起來,徐家人上次上鎮國公府的門,還是去年十月陸名揚讓爵、陸達承爵、陸瑾康被封世子的慶賀宴。
隻是那次因爲徐三姑娘,陸瑾康與徐大夫人鬧得很是不愉快,且還讓人将這對母女直接叉了出去, 也是在那日陸瑾康給門子下了令,以後沒有貼子相邀,不可讓徐家人進門。
那次陸瑾康是真的氣狠了,甩出去的狠話,做出來的事,讓徐家大感危機。
日漸沒落的徐家深知若是離了鎮國公府的幫襯,在世家豪門林立的京城,徐家雖不至于寸步難行,日子卻會過得十分艱難。
原本還能期待小徐氏,隻是沒想到過了沒多久,小徐氏再次将自己折騰進了家廟。
雖說還有小徐氏生的陸瑾華和陸玉嬌,隻是這兩人還小,對徐家來說遠水救不了近渴,再說就算陸瑾華長大了又如此,能比得上作爲世子的陸瑾康嗎?更别提陸玉嬌隻是個姑娘!
好在徐家還有個徐老太太,雖說年老昏聩了些,卻成了徐家與鎮國公府的紐帶。
陸瑾康的性子向來說一不二,說過沒有貼子不讓徐家人進門,那可就真的不讓徐家人進門,這不,距今差不多一年時間過去,徐家還真沒人進得了鎮國公府的門。
當然這個人不包括徐老太太,畢竟她是大徐氏的親母,是陸瑾康嫡嫡親的外祖母。
隻是徐老太太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算很好,平日裏鮮活出門,近一年的時間也沒再上過鎮國公府的門。
不過徐家到底是陸瑾康、陸瑾華和陸玉嬌的外家,徐老太太更是陸瑾康的親外祖母,陸瑾康就算不願意親近徐家,卻也不能不講孝道。
逢年過節就算不親自上門去問候老太太,豐厚的節禮卻不能少,甚至在年節裏,陸瑾康和蘇雲朵還帶着陸瑾華和陸玉嬌親自去徐府給徐老太太和舅舅舅母們拜年。
自從上次被陸瑾康直接讓人叉出府,徐大太太可算是顔面盡失,對陸瑾康是又怕又恨,卻又奈何不了陸瑾康。
又因爲徐三姑娘最後嫁的隻是袁侍郎府不得寵又沒什麽出息的庶子,對陸瑾康更多了幾分怨憤,她一個内宅婦人自然不能拿陸瑾康怎樣,卻還是想出了法子折騰人。
當今以孝治國,陸瑾康不讓徐家人上門叨擾,說起來就有違孝道,隻是徐大夫人心中有鬼,自是不敢讓當日之事公之于衆,更擔心陸瑾康說破當日事壞了徐家女的名聲到時無法向族裏交待,這才硬生生忍下了當日之辱。
不過徐大夫人最終還是給陸瑾康找了些事,陸瑾康不讓他們上門他們就不上門,總歸這一年時間裏鎮國公府也沒辦什麽宴席。
不過徐家人卻有辦法讓陸瑾康不得不上徐家的門,畢竟徐家還有個年事日高的徐老太太。
于是這差不多一年的時間裏,隔三差五就會傳出徐老太太身子骨不舒坦的消息。
陸瑾康就算心裏再不情願,也不得不帶着蘇雲朵親上徐家探望徐老太太。
每次去徐家探望,徐老太太看似病歪歪,實則并沒有什麽毛病,不過是老年人時不時的頭疼腦熱罷了。
别說是通曉病理懂護理的蘇雲朵,就是陸瑾康都能看出老太太的身子壓根就沒病。
徐家如此折騰,不過就是給人一種徐家與鎮國公府依然相親相愛的假象,讓徐家蹭蹭鎮國公府的勢,日子好過些罷了。
隻是陸瑾康是真的不愛去徐家,特别是每當去了徐家,總會與徐三姑娘來那麽一兩次偶遇,就算徐三姑娘訂了親,這樣的偶遇依然難免,且有增無減,這讓陸瑾康十分膩味,更讓他厭煩的還是徐三姑娘的眼神,那粘着他不放的眼神,讓陸瑾康幾次想要廢了徐三姑娘的眼睛。
如此幾次下來,原本對徐家就不親近的陸瑾康,自然更不樂意上門。
徐家請五次陸瑾康能親自去一次就算不錯了,倒是蘇雲朵作爲内宅婦人無法與陸瑾康一樣想回避就回避。雖然也不是每次必去,三次總要去上兩次,剩下的那一次,也得多半由丁嬷嬷帶上貴重的藥材代爲探望。
上一次徐老太太身子不适是半月前的事,正是中秋前幾日,那日蘇雲朵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巧神醫谷主進城來與蘇雲朵些事,于是蘇雲朵索性親自去了趟徐家,不但順便送上中秋的節禮,更順便地請了神醫谷主去徐家給老太太診脈。
蘇雲朵親自帶着節禮上門,對徐家來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甚至也是他們算計之中的事,畢竟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了。
神醫谷主的光臨卻大出徐家意料之外,也打了徐家一個措手不及,畢竟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徐老太太的身子骨雖說不很健朗,卻并沒有生病。
嚴格說起來,他們往鎮國公府傳老太太生病消息也是一種大不孝的行爲。
不過蘇雲朵請神醫谷主親自上門替徐老太太診脈,既是彰現她與陸瑾康的孝心,也是爲了震懾震懾徐家人讓他們适可而止,加之徐老太太年齡大了,身體機能本就不如以前,有些小毛病在所難免,倒也沒太過讓徐家人難堪,卻也的的确确起到了震懾的作用。
這不,有關蘇雲朵的謠言傳開沒幾日,已經将近一年沒出家門的徐老太太就有精神出門來鎮國公府了!
雖說蘇雲朵人還沒到正和堂,心裏已經有了猜測,徐老太太此來必是爲了她的“不能生”,就是不知道徐家又會出蛾子。
徐家雖說還有四個未出閣的姑娘,可是最大的也不過十三歲,沒有什麽适齡的姑娘,應該鬧不出什麽蛾子來。
隻是蘇雲朵想得太簡單,陸瑾康幾位親舅舅家裏沒有适齡的表妹,難不成徐家就找不到可以送來給陸瑾康當妾的姑娘了嗎?
待蘇雲朵進了正和堂一眼看到堂上坐着的三位姑娘,還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徐老太太這還真是送妾上門來了!
安氏與徐老太太并肩坐在上首的羅漢床上,此刻兩人的臉色都不是太好,見蘇雲朵進來,安氏給了蘇雲朵一個既無奈又帶着安撫的眼神。徐老太太則緊抿着唇瞪了眼蘇雲朵。
蘇雲朵坦然上前給兩老人行了禮,爾後讓白葵和白桃送上剛從錦繡坊帶回來的,給陸名揚和安氏的毛線編織物,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着徐老太太笑道:“若是知曉今日外祖母會來,就該在東明坊再等等,将爲外祖母準備的那套也一并帶回來,省得丁嬷嬷明日再跑一趟。”
原本見隻有陸名揚和安氏的,徐老太太的臉已經垮了下去,此刻一聽有她的,臉色頓時緩和了幾分。
當然徐老太太卻也沒忘記自己今日來鎮國公府的目的,輕咳一聲掩去臉上的得色,指了指下道坐着的幾位姑娘道:“那是你堂舅家的四姑娘、五姑娘,還有你大舅母娘家的侄女。自俏姐兒出嫁之後,都是她們陪着我消遣,個個都是能幹又有孝心的好姑娘。
再有大半個月你們府裏的二姑娘就要成親辦喜事,這種時候若是能跟在你身邊,定能讓她們學到許多東西。
雖說外祖母知道你必定很忙,,考慮再三還是決定送她們過來,将她們托付給你,一來讓讓她們跟着你學學掌家理事,二也能讓她們幫襯你一二。”
蘇雲朵默默地看了眼徐老太太,沒想到徐老太太也懂得迂回。
這幾位姑娘的年齡都在十五六歲,再看這幾位姑娘的體态個個都是傳說中胸大腚肥好生養的,徐老太太這個時候送幾位姑娘來鎮國公府其根本的來意是什麽,真當蘇雲朵看不出來?
隻是徐老太太将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一時間蘇雲朵還真找不出好的理由加以拒絕。
留下幾位姑娘,别說陸瑾康回來會不高興,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心寒,就算明知陸瑾康不會做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事,可是身邊就這樣多幾個明晃晃肖想自己男人姑娘,蘇雲朵自己也是極不樂意的。
不過蘇雲朵也不是軟柿子,徐老太太想怎麽捏就怎麽捏,雖說這些姑娘留在府裏,蘇雲朵也絕對不會讓她們有機會近得了陸瑾康的身邊,可是要讓她就這樣将幾位姑娘留在府裏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也隻靜默了片刻,蘇雲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徐老太太道:“外祖母實在太看得起我了,雖說我掌着鎮國公府的中饋,若是沒有幾位嬸娘幫襯,沒有祖母指點,那是萬萬不行的。自己尚需嬸娘們幫襯視線指點,又如何帶得了幾位表妹。”
被蘇雲朵拒絕,徐老太太的臉頓時一沉正要開口,卻聽徐大夫人娘家侄女輕笑一聲道:“表嫂謙虛了,京城誰不誇表嫂能幹,既能将諾大個鎮國公府管得井井有條,還将外面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就算隻是跟在表嫂身邊學上幾日,也能讓我們受用一生。還請表嫂給我們幾個機會。”
說着這位叫楊嬌嬌的姑娘拉着徐家四姑娘、五姑娘起來對着蘇雲朵恭恭敬敬地行起禮來。
蘇雲朵眸底一沉,這是逼着她非答應不可了?!
見蘇雲朵就那樣受了她們的禮,幾位姑娘眼裏閃過喜色,蘇雲朵冷冷一笑,這樣就覺得能逼得她同意将人留下,在她們眼裏她就是如此沒有原則的人嗎?
至于受她們的禮,蘇雲朵十分坦然,她是聖上親封的鎮國公府世子夫人,有着不低的品級,别說受她們幾個的禮,除了皇家貴戚幾乎京城所有世家貴女的禮她都受得。
若是要按品級行禮的話,說起來徐老太太還得給蘇雲朵行禮呢!
蘇雲朵淡淡一笑:“表妹們無需客氣,我這裏真沒什麽是你們需要學的,畢竟學了也沒什麽用處。”
這句話一出,安氏假裝與身後的吳嬷嬷說話,卻見她肩頭微縱,想必是樂得不行。
徐老太太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蘇雲朵這是暗諷幾位姑娘身份太低,就算進了鎮國公府也隻是當妾的命,學了的确沒用。
一個“不能生”的女人還敢如此嚣張,徐老太太頓時氣得頭昏眼花,忘記了這是在鎮國公府,伸手重重一拍面前的小幾斥道:“她們幾個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你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康哥兒不休了你已是仁慈,居然還沾酸拈醋,這是要讓康哥兒斷了香火不成?!”
說到這裏徐老太太拿起帕子捂住眼睛嘤嘤哭了起來:“可憐我那大姑娘,一生隻得康哥兒一個孩兒,又早早地去了,如今好端端的香火就要斷在你這不賢之人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