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翔心頭隐隐閃過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不待他想明白到底是什麽,卻見官差面向公事房裏間恭敬道:“兩位舉子已經各自寫下了虎皮的特征,請諸位大人驗明真僞。”
蘇鳳翔頓時想一頭撞死算了,上前一步意欲搶回那塊玉佩,卻有人比他的速度快了那麽一點, 搶先将那塊玉佩握在了手裏:“蘇十三這是要毀滅證據?”
蘇鳳翔面若死灰,若隻是誣蔑蘇誠志盜竊,也許還有可能糊弄過去,當着這麽多大人的面做出賄賂之舉,卻再也無法自圓其說了。
這個搶了玉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送蘇誠志虎皮的陸瑾康。
這次聖上将維護會試秩序,保護考生安全的任務交給禁軍,陸瑾康作爲禁軍統領從昨日離開蘇誠志居住的那所院子之後就先一步進了貢院。
貢院内外都有禁軍把守,貢院個發生的一切自然瞞不過他,而讓蘇誠志和蘇鳳翔進來書寫虎皮的特征也正是他的建議。
陸瑾康給蘇誠志送虎皮也是有過猶豫的,畢竟擁有虎皮的人并不那麽多,他有些擔心蘇誠志會受到查驗官差的刁難。
九兒告訴蘇誠志虎皮有哪裏特征的時候也隻是瞪了九兒一眼卻沒有阻止,也是有些擔心蘇誠志帶着虎皮進貢院可能遇到的情況。
他萬沒想到知蘇鳳翔主仆居然敢誣蔑蘇誠志爲竊賊,憤怒之餘又多了一份對蘇誠志的擔憂。
他最擔心的是溫潤有餘剛勁不足的蘇誠志抵擋不住世人懷疑質疑的目光,從而影響考試的情緒。
當他得知蘇誠志不但頂住了衆人質疑的目光,還坦然又強勢地與蘇鳳翔對抗,頓時大大地松了口氣。
蘇誠志隻要有這股子氣勢,又何懼蘇氏族裏那些風刀霜劍,認祖歸宗也沒有那麽難辦。
爲了不影響會試秩序,陸瑾康與太傅坦言蘇誠志那張虎皮是他所贈,更将虎皮的特征預先告知太傅,并建議太傅将兩人同時傳進公事房,讓他們各自寫下虎皮的特征。
虎皮帶回京城之後,祖父母怨他不知保護自己,硬是将虎皮退回給他,此後一直收在他的嘯風苑。
他的嘯風苑就算他幾年不在,除了他自己安排的人, 别說他那幾個異母的弟弟妹妹,就連他的繼母小徐氏也不能走進嘯風苑,外人就更不可能了。
陸瑾康很笃定蘇鳳翔沒見過這張虎皮,自然連一個特征都說不出來。
蘇誠志則不同,就算昨日九兒沒有多嘴,以蘇誠志的細心也能說出那麽一兩條來。
虎皮在桌子上鋪開,兩人的答案在幾位大人手上傳閱,經過一番對照,蘇誠志所書特征無不與虎皮對應,而蘇鳳翔所書的則是一派胡言,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更何況蘇鳳翔還特地拿了塊玉佩賄賂官差,顯然蘇鳳翔是要惡意抹黑蘇誠志。
太傅的目光如刀般盯着蘇鳳翔,蘇鳳翔心裏“撲通”直跳,腦子裏一陣空白過後,卻還知道替自己找理由希望能夠糊弄過關:“是小侄眼花看走了眼,也是小侄心急府中失竊,看到虎皮就以外是府中失竊之物……”
隻可惜蘇鳳翔聰明反被聰明誤,有陸瑾康在這裏,又豈容他再有機會糊弄人。
早在他在貢院外作妖的時候,陸瑾康就已經派人将京城的府尹大人給請了過來,而且府尹大人來得時機更是巧得不能再巧。
這不,不待蘇鳳翔說完狡辯之言,府尹大人一步走了進來:“蘇家失竊?何時的事,本官如何不知?!”
蘇家乃百年世家,雖然隻是書香門第,卻也不是普通人家,蘇家失竊作爲京城府尹居然不知道,豈不是失職,自然要問個明白。
蘇鳳翔再次有了去死一死的沖動。
他不過隻是想讓蘇誠志這個鄉巴佬一點教訓,不僅給他惹來了陸瑾康這個京城第一纨绔,不對,如今應該稱他爲京城第一煞神,還給他惹來以公正嚴明著稱的府尹大人,再加上今次的主考太傅大人,他,他還能進考場嗎?
不,不,不,他必須得參加會試,他必須得高中進士,否則他拿什麽與其他人争那個嗣子之位,若不能當上二房的嗣子,他這個庶出子孫拿什麽與嫡出的子孫一争高下?!
蘇鳳翔的眼珠子骨碌亂轉,盤算着該如何擺脫目前的這種尴尬的境地。
嗯,且讓蘇誠志這個鄉巴佬再得意一次,小不忍則亂大謀,不能因小失大!
蘇鳳翔還算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在明白自己的處境之後,很快就找出了自己的對應之法,隻見他對着蘇誠志深深一揖:“是小弟眼拙,委屈了賢兄。”
然後又對着府尹大人深深一揖:“家中失竊之事,因損失不大,家父并沒有報案。”
隻是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得陸瑾康“哧”地一聲笑:“被竊了虎皮還損失不大,什麽時候蘇家三房如此富貴了?!”
蘇鳳翔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心裏有個念頭突地一閃,卻又沒能抓,皺着眉頭瞪了陸瑾康一眼,卻又不敢得罪陸瑾康,畢竟想要成功過繼到二房,必須得二房那個老太太點頭才行。
偏那個老太太卻是陸瑾康的姑祖母!
“表弟何必如此笑話爲兄……”蘇鳳翔眼帶懇求。
陸瑾康卻不買賬:“别,我可不敢與十三少稱兄道弟!”
噎得蘇鳳翔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最後還是太傅大人出來給蘇鳳翔解了圍:“時辰不早了,若兩位所帶之物沒有問題,趕緊各自去準備考試吧。”
蘇鳳翔聽了臉上頓時一喜,他帶的東西自己不可能有問題的,隻要考試機會還在,他有信心考中!
可惜他高興得有些早了,卻聽太傅大人繼續道:“今日這事,本官會如實禀報聖上。”
蘇鳳翔的臉頓時又青了,這事報到聖上面前,他還有機會考中進士嗎?
不如直接奪了他的考試資格!
可是蘇鳳翔哪裏敢在太傅面前說這樣的話,隻得面無人色地拎起考籃和食盒,拿了考号灰溜溜地找自己的考舍去了。
蘇誠志面色平靜地将虎皮直接搭在考籃上,從從容容地離開公事房,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裏暗道:不做虧心事果然不怕鬼敲門!
蘇鳳翔和蘇誠志的考舍幾乎都在貢院最裏面,兩人一前一後一路往自己的考舍行去,任誰都能看出這兩人之間最後的勝負。
蘇鳳翔臉色晦澀,恨不得将自己的頭埋進褲裆裏。
蘇誠志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看似不慌不忙不驕不躁,考籃上的虎皮卻招搖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