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吳小正以終止談判來做要挾,他不得不爲自己剛才的話道歉。
“吳先生,抱歉,我收回我剛才的不當稱呼。”
當着那麽多領導的面,出了這樣的洋相,王世慶真的有點難堪。
這使得他不僅沒把吳小正的氣勢壓下去,自己的氣勢反而弱了幾分。
“很好,既然這樣,我們可以繼續往下談了。”
“爲了盡可能妥善解決此事,我想先聽聽長甯區府對此事的解決方案。”
吳小正一本正經地說道。
王世慶清了清嗓子:“吳先生,因爲我們的工作失誤,未能将五祖祠動遷一事提前與貴方進行溝通,導緻雙方産生了誤會。但事已至此,還請貴方理解政府的難處,也請支持地方的經濟建設,同意五祖祠拆遷一事……”
王世慶按照他一貫的工作習慣,開始了長篇大論。
可他的長篇大論很快又被吳小正給打斷了。
“王副區長,我知道,按照你們的意思,五祖祠是必須動遷的,因此客套話就不用說了,直接說你們的動遷方案吧。”
王世慶:“……”
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咄咄逼人?
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準備好的話說完?
你這樣打亂我的節奏,我該怎麽往下說啊?
弄得我思維全亂了!
看着王世慶一臉臭臭的樣子,老爺子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
隻有他才知道,吳小正這小子又在不按常理出牌了。
而他每次不按常理出牌,就會有人頭疼。
不過他也樂得如此。
他知道,吳小正原本是不需要牽扯進如此巨大的麻煩之中的,但因爲他無法推脫的緣故,硬塞給了吳小正一顆燙手的山芋。
因此,于情于理,他都會稍稍傾向吳小正這邊。
王世慶又清了清嗓子。
“吳先生,如果貴方接受動遷的話,長甯區願意提供兩種解決方案,一是拆遷補償,二是擇地重建。”
屢次被吳小正打斷,王世慶也記住教訓了,他盡量把話說得簡單明了。
還好,這次吳小正總算沒打斷他了。
“如果是拆遷補償,能補償多少?”
王世慶聽了立即一喜。
對于長甯區來說,最省事的方法自然是拆遷補償,反正補償的費用主要就是由投資的港商來出。
而擇地重建的話,選址是個麻煩事,照樣複原重建更不是一件輕松事。
因此長甯區府甯願多花點錢,也希望對方接受拆遷補償的方案。
在王世慶看來,吳小正首先提的是補償金額,那就說明對方并不拒絕拆遷補償這一方案。
“五祖祠位于華山路860号,建築面積共851個平方,按照長甯區的補償标準,現在該地段的補償标準,按美元來算,是100美元一個平方,因此五祖祠總的補償金額原本應該是85.1萬美元。”
“考慮到洪門的特殊性,也因爲我們的工作失誤,經長甯區委區政府研究決定,對于洪門緻公堂的補償标準,在原有基礎上在上浮10%,總額爲93.61萬美元。”
王世慶喜滋滋地說出了長甯區府的補償方案。
因爲激動,他似乎又忘記了應該盡量言簡意赅。
在他看來,這個方案已經夠有誠意了。
這可是長甯區府頂着巨大的壓力,這統一标準的基礎上,再上浮了10%。
這個結果,他應該滿意了吧!
吳小正立即又開口了:“哦,這一方案否決,談擇地重建的方案吧。”
王世慶:“……”
不是吧?
我說了半天,你輕飄飄地就把這一方案給否決了?
你是在逗我玩嗎?
王世慶有點不甘心,連忙勸說道:“吳先生,這事你要不要跟洪門緻公堂那邊協商一下?要知道,長甯區府對這個方案真的是很有誠意的!”
這下吳小正又不樂意了。
“王副區長,你知道全權代表幾個字的概念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每跟你說一句話,就得先跟緻公堂那邊預先溝通一番?”
王世慶:“……”
我又說錯話了嗎?
就算我說得不中聽,你也沒必要那麽咄咄逼人吧?
再怎麽說,我也是個處級幹部啊!
你就不能給我一點面子嗎?
吳小正根本就沒有給他面子的意思。
“王副區長,我告訴你一個事實吧,在洪門緻公堂,身價上千萬、上億美元的人也不在少數,洪門本身也不缺錢,如果五祖祠可以不拆遷的話,說不定全球洪門的人會踴躍捐款,倒貼長甯區府100萬美元也不算事。”
“還有,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五祖祠就是洪門在祖國大陸的根和魂,隻要有五祖祠在,大家就還有念想,還想着回祖國來看看。”
“一旦洪門緻公堂接受了拆遷補償的方案,這肯定不是因爲錢,而是因爲對祖國失望了,不再期待再在這裏有根和魂。”
這不是一般的不給面子,而是直接在王世慶心裏捅了一刀。
吳小正用慷慨激昂的話在告訴大家,如果長甯區府執意要采用拆遷補償的方案,那就是準備将洪門拒之于國門之外。
王世慶立即就被怼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很顯然,細細一樣,吳小正所說的,确實是太有道理了。
五祖祠跟其它普通的建築真的有很大區别,它既是洪門的一座重要紀念祠堂,又是一種精神象征。
說它是洪門在國内的根和魂,真的一點都不誇張。
唉,長甯區府這邊,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一點。
王世慶一聲歎息。
處于尴尬之中的他,有點不知該怎麽接話了。
“吳先生,能不能給我們幾分鍾時間,讓我們這邊私下溝通一下?”
國務院僑辦的負責人開口了。
看來,吳小正的話引起了他的重視,他需要站在僑務工作的立場上,來對長甯區府額外吩咐一番。
這意味着,談判進入了第一次暫停。
吳小正識趣地帶着莊凝文往外走。
走出會議室之後,一直在旁聽的莊凝文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爲啥要這麽咄咄逼人?這好像不是你的風格啊!”
吳小正的臉上終于又露出了笑容。
他回了一句:“這是一種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