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還是關于鐵飯碗和瓷飯碗的選擇問題。
在這一點上，戴博藝的理解比吳小正更爲深刻。
他知道，對于大多數的國有企業職工們來說，一直享受慣了國企安逸、有保障的生活，現在哪怕國企已經窮得叮當響、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但他們還對國家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說白了，這既是長期以來養成的一種惰性，也是對未知挑戰的害怕。
一次性涉及到60名供銷公司職工的下崗分流安置，這并不是一件能輕松解決的事情。
戴博藝想想就頭疼。
“貴平，在職工們的再就業引導方面，你有沒有什麽妥善一點的辦法？”
做領導的，善于聽取意見和建議也很重要，戴博藝又把這個難題抛給了楊貴平。
這對楊貴平來說也是一個難題。
在給職工們做思想工作這一塊，他更加沒有經驗。
不過他馬上就想起了吳小正唆使馬德貴去鬧事的事情。
這小子在蠱惑人心方面很有一套啊！
是不是又可以坑他一把呢？
他立即對戴博藝說道：“戴書記，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快說。”
“吳大廚不是有意接收這些職工了嗎，而且他們在供銷公司倉庫收購案上也提出了具體的解決方案，咱們不妨讓他們提前跟職工們接觸一下，讓他們一起配合來做職工們的思想工作。”
“這可行嗎？”戴博藝有所質疑。
按照正常的流程，供銷公司在和吳大廚達成合作意向後，應該是供銷公司根據吳大廚提供的安置方案，先做好職工們的思想工作，再提交具體的名單供吳大廚選擇，再由吳大廚接手職工的具體安置。
按照這種流程，吳大廚根本就無需花費大量的精力來安撫職工，将會省事很多。現在讓他們提前介入，等于要把供銷公司最有難度的一部分工作交給他們來完成。
他們樂意嗎？他們有這個能力嗎？
楊貴平笑道：“論思想動員的本事，有一個人在這方面恐怕有很高的水平。”
因爲事情已過，楊貴平毫不猶豫地把吳小正煽動馬德貴來鬧事的事說了出來。
戴博藝很是汗顔。
他這才知道，那小子差點就煽動了一場職工鬧事，如果真要讓他煽動成功了的話，還不知道會給縣委縣政府帶來多大的麻煩。
因爲那個時候正好是城關鎮農商合作項目簽約儀式的關鍵時候，很多上級領導和媒體記者恰好都會在那個時候抵達湘水縣。
“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那這事就交給他了。”
兩人很快就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緻。
吳小正又被兩人聯手坑了一把。
……
時間很快又到了下午放學時，戴博藝的專車又一次來到了初二（1）班的門口。
這一次，輕車熟路的戴博藝秘書沒有再驚動黃校長。
“吳小正，戴書記有事找你。”
因爲是戴書記親自吩咐，秘書的态度比上次還要好，親自到了教室門口叫人。
吳小正既有點驚訝，又有點不喜。
他現在在學校原本就已經足夠有影響了，再這麽高調的話，對他的悠閑校園生活很不利。
好在今天的最後一節課是自習，并沒老師在上課，講台上隻有趙月容在盯着大家。
“趙老師，我出去一下。”
出于禮貌，吳小正還是跟趙月容請了個假。
趙月容此時又很吃驚。
戴書記三番五次地來找吳小正，看來吳小正現在确實很了不得！
“快去吧，别讓戴書記等急了。”
趙月容的态度好得一塌糊塗。
吳小正一走出教室，立即就擺出了一副酷酷的樣子：“這樣影響不好，下次來低調一點。”
他竟然教訓起戴博藝的秘書來。
看到秘書那一臉臭臭的樣子，他忍不住狂笑起來。
中二的年齡就是好，可以百變，可以有多種風格來掩飾自己。
對于戴博藝的這個秘書，吳小正的觀感并不是太好，覺得他有點功利。
但他考慮到以後會經常與這個人打交道，因此得罪得太狠也不好。
在這種情況下，用百變來掩飾自己的本意，對他稍微敲打一下，是最好的選擇。
對于吳小正的又耍酷又狂笑，戴博藝秘書确實沒了脾氣。
“你小子！”他隻好悻悻地說了一句，就領着吳小正上車往縣委奔。
對于戴書記找自己的目的，吳小正一無所知。
他還不知道，又有一個巨坑在等着他。
他也沒有找秘書打聽的想法，有些事情到了自然就知道，用不着太心急。
到了戴博藝辦公室後，他發現楊貴平也在，此時正一臉壞笑看着自己。
一種不妙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這不是戴博藝第一次見到吳小正，卻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
“來來來，吳小正，快請坐。”
因爲是面對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而且是郁廳長都很看重的少年，戴博藝并沒有打官腔，而是表現得很親熱。
該吳小正開始表演了。
“有問題！一位大書記，對我這樣一個平民老百姓這麽親熱，絕對有問題！”
吳小正出語驚人。
楊貴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戴書記，我跟你說過這小子很雞賊很難纏吧！”
戴博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很輕松。
這正是吳小正想要的效果。
盡管他還不知道戴博藝把自己找來的真正用意，但他一看到楊貴平在場，就知道肯定與供銷公司的事有關。
在商務談判中，最重要的就是談判的氛圍，以及雙方的平等地位。
因此處于弱勢地位的他，并不介意先用表演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大笑過後，戴博藝直入正題。
他把那份經過開會讨論的下崗職工安置稅收優惠政策方案往吳小正手裏一塞：“先看看，再給點意見。”
因爲供銷公司的事情實在是太重要、太緊迫，日理萬機的戴博藝顧不上來了解這個神奇小子。
吳小正很認真地看了一遍手中的方案。
然後又開始語出驚人：“還行，但也不是無可挑剔。”
戴博藝和楊貴平又被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