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後和皇上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下面的司馬铖、左沐夫婦,半晌方輕歎一聲道,“這麽說的話,你們夫妻二人今天特意進宮來,其實是來請辭的?”
“回太後娘娘,确是如此。”左沐輕輕一輯,畢恭畢敬的答道,
“想必您也曉得,王爺體内寒毒肆虐,去年冬天就差點沒有熬不過去,
前些日子去秋獵時,受了次寒,當時看着是恢複了,誰料這幾天氣溫驟降,不僅病情反複了,還連累的寒毒也跟着發作了,夜夜咳得根本睡不着覺。
兒媳就想着,嶺南那邊位處南方,四季溫暖如春,說不定到了那裏會對王爺的身子康複能有些好處。”
“嗯,難得你們夫妻恩愛,你也有這份心爲铖兒着想。”
白太後點了點頭,表面上不僅沒有拒絕左沐的提議,貌似還很支持的意思,但是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是分量十足,含沙射影,
“隻是那嶺南雖說離安南很近,但是離定城卻有千裏之遙,你有沒有想過,很快就要進入隆冬季節,風雪交加道路結冰泥濘難行不說,以铖兒現在的身體狀況,有可能根本就撐不到嶺南?”
白太後這話問完,左沐心跟着不由得一沉。
不得不佩服,這老狐狸的确有幾把刷子,挑撥離間的功夫确實非同小可。
她這樣說,表面上句句是爲司馬铖着想,并無他意,但是但凡有心,細細一品就不難發現,其潛在的意識無非就是:
左沐見司馬铖快不行了,已經在爲自己找退路了,不管司馬铖的死活先想辦法回到嶺南再說,因爲那裏離安南近,到得那裏就算司馬铖真的死了,最不濟自己還可以偷偷的回安南,過自己的小日子。
别說,她這個話題一抛出來,左沐還真不好接着往下說了。
如果不顧司馬铖死活,硬主張回嶺南的話,無疑就正中了她的話,别說其他人不答應,就是他們夫婦二人,若不是提前有溝通的話,也難免不爲左沐的堅持南去也起什麽心結。
但若是頂不住壓力,就此放棄,松口留下的話,卻也正中了那白太後的意。
“兒媳……兒媳不敢!”左沐眸中含着淚花擡頭小心觑着白太後,不說不去,也不說必須去,隻是看着一臉的委屈。
無奈,話趕話到了這節骨眼上,痛定思痛,左沐隻得先服了軟,以退爲進。
“讓母後處處爲兒臣操勞,實在是兒臣的罪過。”
見左沐這小委屈樣,司馬铖适時開口輕聲替她辯解道,
“其實沐兒的意思,隻是覺得嶺南溫度适中,适合我的身體休養。
覺得如果真把身體養好了,也省得母後夜夜爲兒臣憂心。
至于此去路途遙遠天氣惡劣,母後大可以放心,兒臣早已做了詳細打算。
路上一切以我的身體爲主,我們會刻意行的慢些,遇到陰雨天氣便就近找休息,避免病情惡化。
再加上沐兒本素略懂醫理,日常照料護理應該不成問題,所以總體算下來的話,年關前,應該還是能到達嶺南的。”
見司馬铖難得開口說這麽多話,結果長篇大論下去,卻都是在替左沐開脫,白太後的臉瞬間沉了下來,“這麽說,你是鐵了心的要走了?至于我這個母後的死活,你是都不準備管了,孝道也不準備再盡了?”
拿出“孝”字壓人,白太後這話重量不覺又加重了幾分,在這個以“孝”、“仁”治國的天下,不孝乃是天下人的大忌。
白太後這話一出,一時間,竟連司馬铖也找不到直接反駁的話語。
一時間,司馬铖左沐不接話,皇上白太後亦不言語,慈安宮内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大長公主得有小半年沒有出過山莊進過宮了,沒想到今天被魏昭然拉着進次宮,無意中還碰到了這棘手事。
“你也不要怪你母後多事。”見氣氛實在有些尴尬,一旁的大長公主笑着道,“你母後之所以唠叨這麽多,話裏話外的攔着,還不是不放心铖兒你的身體。
你們也要體諒我們老年人的心思,人年紀大了都是這樣,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來的更早,自然都是希望孩子們時刻陪在自己身邊。
别說铖兒此去是爲了身體休養,就連烨兒以前每次帶兵外出時,明知道是邊關必需,我心裏也總會難過一段時間,想法設法拖上他幾日呢。”
“還是大長公主您了解我,”見大長公主開了口,白太後立即又換了副慈母面容,“誰說不是呢,年紀一大,尤其是這段時間,病的我呀什麽都不想,什麽都在乎了,就盼着孩子天天能圍在自己身邊,讓自己好好想想兒孫之樂。”
“太後娘娘所言極是,是兒媳思慮不周,還望太後娘娘恕罪。”左沐咬了咬唇,貌似下了很大決心道,“雖然眼見王爺身體不适,需去嶺南靜養,但兒媳願留在定城,在太後娘娘身邊侍侯盡孝。”
“這……”見左沐突然這樣說,白太後一怔。
明明剛才她還在暗示司馬铖,左沐非催着去嶺南居心不良,沒想到眨眼的功夫,左沐竟調了話頭,自己先放棄了。
這夫婦倆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白太後轉眸看了看皇上,一時間有些難以決策。
而皇上接到白太後的信号,則隻是靜靜坐着,不說應允,也不說不應,
他就是要看看司馬铖接下來是何反應,左沐做這決定到底是夫婦倆有備而來,還是她自己臨時起的意。
如果司馬铖果斷支持她的決定,選擇離開的話,那就說明他們夫婦的感情,根本沒有外界傳的那麽深,亦或者,這兩人還藏着什麽更深的陰謀,他自然是要拒絕的。
反過來想,如果他們夫妻的感情真如外界所言,形影不離,難舍難分,那就更好了,根本不需他開口拒絕,左沐這個提議,但就司馬铖都不能同意。
果不其然,皇上剛打定了主意靜觀其變,就見司馬铖已急不可待的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