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藏十七歲時,和他相依爲命的老瞎子死了,村裏的人再也沒有肯收留他的,沒辦法殘藏隻好背井離鄉,打算去很遠的地方投靠反抗屠城的起義軍,那時候病毒從大城市裏剛剛爆發,還沒有波及到邊遠的村鎮,但是噩夢般的消息早就傳來了,傳聞隻要感染了那種病毒的地方,全鎮人都要遭到屠殺,所以每一個地方的城鎮都閉鎖各自的關隘,不允許一個外人進入。
殘藏在外面漂流了很久,始終沒有找到起義軍,從小就不知生爲何意的他決定找一家寺廟剃度出家,心想寺院裏雖然艱苦清貧,但總有辦法混飯吃。
上了山之後,殘藏才發現山上根本不是什麽寺廟,而是一個外鄉人落草的土匪窩,殘藏仗着在老瞎子那裏學來的拐法,以無賴混賬的手段赢遍了刀槍劍戟、斧钺鈎叉,在土匪窩裏也混出了點名氣。
從那以後殘藏開始學着使刀弄劍,從來沒用過刀劍的殘藏将老瞎子教給自己的拐法憑着自己的天賦融會到刀劍之中,竟然形成了一種招式清奇的劍法套路,那時候都是在荒郊的半山上,除了刀劍棍棒以外,槍支彈藥什麽都是十分罕見的,就算有,沒有高昂的費用和彈藥補給,在那種地方也沒有用武之地。
到了歲末年闌的時候,從山下經過一隻軍隊,将山上的寺院搶的精光,大家本來也都是異鄉漂泊過來的人,現在也沒有了日久經營的東西,于是決定散夥,最後破寺裏隻剩下殘藏一個人。
幾個月來殘藏都靠着在寺院裏種些蔬果遷延度日,沒想到深山裏跑下來一個野和尚闖進了寺裏,殘藏沒有理會,趕走他之後,第二天竟然來了一群長毛橫肉的野和尚,這些和尚原本都是寺裏的,被人強占了寺廟趕到了深山裏,沒辦法隻能打些野獸野果充饑,偶然一天見到土匪散了,成群結隊的跑下山來,殘藏被他們抓住,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頓好打。
野和尚們在山上吃肉慣了,也沒有什麽戒殺心、慈悲心,要把殘藏綁在一顆古樹上火火燒死,那天野曠天低,風雲缭繞,爝火丢進幹柴堆裏,火舌舔舐着殘藏的身體,下面一群和尚面色無差的朗誦着經文。
那一刻從來不知生之意義的殘藏終于明白了,活着就是爲了活下去……
天象倏變,陰雲缭繞,天空降下大雨,撲滅了大火,而且這雨一連下了數十天,住持也沒辦法,隻好将殘藏暫時囚禁起來,從大火的炙烤下脫險,殘藏的命保住了,但卻失去了雙腿。
在藏經塔裏,殘藏一邊面壁思己,一邊觀研石壁上的經文,隻用了數十天的時間參悟透了牆上的奧義,思考一番後,殘藏覺得自己也許不該死,天晴了,和尚們還要打算處置殘藏,但是那顆幹枯了不知多久的千年古木突然發芽了,老住持也爲之震驚,歎爲天意。
和尚們饒過了殘藏,也把他驅逐出了寺院,失去雙腿的殘藏過着颠沛流離的生活,直到他遇到了一個女孩。
失去雙腿的殘藏的到處讨生活,幾天以來他都靠着一塊松花糕過活,這天路過了一家深宅大院,門前蹲着石獸,檐角高鬥,一看就是戶有錢人家,殘藏敲了一頓門想要讨要點吃食,敲了很久,就在殘藏以爲這家富戶是個吝啬鬼時,門被輕輕拽開了。
門内一位面色饑黃、臉頰凹陷的小姑娘擺了擺手,道:“我家沒有東西了,東西都被人拿去抵債了。”
殘藏擡頭看了看,小姑娘穿着一聲純白色的連衣裙,裙擺飄動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殘藏有看了看街上,老少婦幼相攜奔走,大家都知道這裏也即将要被屠城了,殘藏問道:“這兵荒馬亂的你們怎麽不走?”
小姑娘靠在門框上,道:“這整個家就剩我一個人了,能拿去變賣的都賣掉了,隻剩下這一間大宅院沒有人要。”
殘藏擡頭看了看,匾額寫着‘錦繡名堡’四個字,這慌亂的年頭确實多名貴的古屋也沒人要,殘藏探頭進去,道:“能讓我進去看看麽?”
小姑娘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道:“看你也不像是壞人,進來吧。”
殘藏勉勉強強跟上小姑娘的步子,穿過長滿荒草的庭院,走進到屋内,發現這裏确實連一張桌椅都沒有,隻有一個像是放嫁妝的大箱子,箱子角下有幾個被砸開的果核。
殘藏問道:“你家裏的人呢?”
“都死了,父親在外面做生意,感染了那種病毒,沒有到家裏來,聽說在外面就死掉了,母親維持家裏了好幾年,瘟疫病毒蔓延到這裏的時候,下人算計了我麽家,帶着錢财跑了,母親也因此重病,前不久死了。”聊了半天,殘藏從小姑娘口中得知了這些,這姑娘臉上的背上甚少,更多的是疲憊。
殘藏道:“這城裏的人已經逃走了大半了,你家裏也沒剩下什麽吃的東西?你是怎麽過活的?”
小姑娘指了指院中的酸果樹,道:“樹上結了些果子,都被我吃完了,隻能砸些果核吃了,箱子裏還剩下五六顆子,你餓的急,吃了就是。”
殘藏掀開厚重的大箱子,裏面果然還剩下五六個果核,腹内一陣酸痛,殘藏也餓了,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錫箔紙包裹着的半塊松花糕,道:“這樣吧,我也不能白吃你的,我用這個給你換。”
小姑娘半信半疑,畏畏怯怯的捧過錫箔紙,小心的咬了一口,舔了舔嘴唇,道:“你這人真傻,拿這麽好吃的東西跟我換。”
殘藏笑了笑道:“我在外面吃好東西吃膩了,專門要嘗嘗你這酸果核。”
小女孩兩三口吞了下去,道:“我還以爲你要反悔呢。”
殘藏用箱子角砸開果核,道:“你爲什麽隻留下這一個箱子呢?早些時候,城裏的人還沒走的時候,這箱子能換不少糕點呢。”
小女孩拽着裙角,道:“這箱子本來裝着這件衣服,是我家最莊重最古老的東西,不能賣,不過這是我爸爸說的,我媽重病時,讓我把這件裙子交給一個人,她說這件衣服能讓我以後生活無憂,但是那人來到我們家之後,想要取裙子,我沒有給他,因爲我爸爸說過誰也不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