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壓樹影,蟬逾聒噪,從小城的中心大街到貿易市場,原本人迹轍橫的地方,卻阖戶不掩,空房舊室鋪滿了灰塵,房間裏的器物擺放的還算整齊,病毒蔓延到這裏之前,小鎮的人就已經離開了,所以這裏卻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成了一座空城。
師機禅把鐵甲車停在中心廣場,收拾行裝,來到位置标記的一所旅社前,殘藏警戒的朝四周看看,确定沒有什麽可疑之處後,道:“你那個接頭人可信度有多高?”
師機禅道:“在車上的時候我不是都和你們交待了麽?當初流行金屬瘟熱,不是我也逃不過那場劫難,這些年我們一直使用這個密電聯系,就算不信任你,我也不能不信任他。”
轉了個頭,師機禅又對楚荊兒道:“荊兒,不是我們不容納你,隻是有更需要你的地方,我們現在也都是窮途末路了,你跟他走......”
恭子龍橫截了一口,道:“師機禅你這話說的,就像荊兒不明道理似的,荊兒又沒說不去。”
楚荊兒走上前來,道:“你們不用爲難,我跟他去,你們不是說隻有跟着他,我才能找到我身世的秘密,我也很想知道我以前經曆過什麽。”
師機禅點了點頭,整了整帽檐,推門進去了,房間裏布置的格局讓人眼前一亮,窗簾紗影梭動,光線霰霧,幾株翠映鮮紅的植物搖曳在櫃台旁,車輪山水盆景如同畫卷一般,看上去得有人頻添新水,摘花弄葉。
楚荊兒忽然問道:“那是什麽?”
師機禅看了看木質牆壁上放置的供奉财神的小閣子,道:“神龛而已,商家用來招财進寶的,這些年早不見這東西了,沒想到這家還有這樣的老物件,有年頭了。”
師機禅又指着門口高懸的鏡子,道:“明鏡高懸,這是吓唬鬼神的。”
楚荊兒沒有見過這東西,甚至連聽說也沒有聽說過,隻覺得它像是這間房子的主人,監視着進來這裏的每一個人。
師機禅叩了叩桌子,道:“有人在嗎?老七,讓你的那些手下來招呼我們!”
師機禅耐着性子等了會,見竟然沒有人出來,索性抓了櫃子下面的一把鑰匙,徑直向房間裏走去了。
潔淨的走廊,氈毛花紋地毯上布置的溫馨的花盆,暖意昂揚的燈光,就連師機禅也很難想象,老七的手下竟然變的這麽講究了,如果放在以前,那群賭徒酒鬼早就把這裏弄成了烏煙瘴氣的雜窩。
師機禅挑了兩把門号相近的鑰匙,道:“爲了安全,大家還是盡量住在一直吧,沒有我的命令都不要随意走動。”
恭子龍搶過一把鑰匙來,道:“三間吧,難得有怎麽寬敞的地方,殘藏你就和師機禅一起住吧,也好相互照應。”
丘貉姬拉攏着栀妹和楚荊兒,道:“那你自己住一間吧,我們三個一起住,你心裏藏的什麽鬼我還不知道?”
師機禅在恭子龍眼前一晃,把鑰匙搶過來,道:“你還是讓我們省省心吧,雖然說這裏是老七約定的接頭地點,但是現在還沒有見到老七的面,看這個小鎮的樣子,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組織勢力,你們也應該注意點,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總覺得帝魆有一種要土崩瓦解的勢頭。”
房門打開了,丘貉姬站在門前,道:“我們會小心的。”
師機禅道:“待會我們會在附近找找老七,得到消息後會盡快告訴你們。”
丘貉姬點了點頭,正要轉身回去,卻被恭子龍抓住了頭發,丘貉姬知道恭子龍不懷好意,心裏像老鼠躲貓一樣,向屋裏鑽去。
恭子龍見門縫猛的合攏,心知已經來不及了,但還是不願意放手,剛要伸手去推,門已經關上了,恭子龍松開手中纏繞的青絲,道:“貉姐你的頭發夾住了。”
恭子龍知道丘貉姬十分愛惜自己的長發,也知道頭發夾在這個位置,丘貉姬一定就坐在門後面,恭子龍在門縫邊上敲了敲,道:“貉姐,把門開開吧,我有事和你說。”
旁邊師機禅的門突然開了,師機禅出來左右看了一眼,見恭子龍蹲在丘貉姬的門口,裝作若無其事的返回去了。
殘藏把刀挂在牆上,問道:“子龍去她們屋了?”
師機禅關上門戲谑的笑道:“沒有,吃了閉門羹在門口守着呢。”
師機禅又長籲了一口氣,道:“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麽想的,這麽多年在一起就是打打鬧鬧,看的我都急了,前些天因爲優遊樂來我們這兒,恭子龍心裏别扭的很,我們都睡着了,他自己起來在外面舞槍。”
殘藏道:“我看得出來,子龍是個心地耿直的人,除了氣血旺盛一點之外,沒什麽不好的。”
師機禅笑了笑,道:“也是啊,自從他加入了我們帝魆,我們的生活反而有趣了許多。”
殘藏道:“子龍是爲了丘貉姬而來的吧。”
師機禅道:“丘貉姬那個傻姑娘,救了人家的命,還不讓人家感恩,子龍這人也是土生土長的傻小子,人家隻是沒同意,他倒好直接把話說絕了。不過,有時候他們倆還真讓好生嫉羨,我如果有他那身闆,早不知道生幾個兒子了。”
殘藏撫摸着自己冰冷的雙腿,道:“大丈夫不輕生死,好男兒苦腸柔情。”
師機禅道:“說到底,子龍是爲了丘貉姬加入帝魆,這麽多年過去了,說明子龍心裏還是忘不掉她,隻不過這現在是被優遊樂給激出來的,舊情複燃。”
“舊情複燃?真的是舊情複燃麽?”恭子龍坐在丘貉姬門外,不知道該做些什麽,隻是一味的回想。
那一日風火刀霜,他與戰友協肩奔走,深入敵後,隻因錯失良機,被帝魆的反叛軍斷了後路,當時恭子龍也是率軍突襲的大将,本來制定了周密的計劃以爲能以逸待勞、損剛益柔,但不料彈藥補給遲遲不至,導緻突襲的軍隊慘敗。
戰争的煙塵如同沙漠的陲暮,喧嚣的悲嘶過後,隻有葬入黃泥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