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猛地自回憶之中回過神來。
她看着眼中帶着些關心,以及夾雜着些淡淡的怪異的林秀,不由得就重重松了口氣。
現在在她面前的,還是那個極爲鮮活的林秀,而不是前世她最後見到的,那個毫無生息的躺在一床破席子上的林秀。
一切,都還來得及。
林秀是顧青年少時真正意義上的唯一一個朋友,不管怎麽樣,顧青都不願意看到林秀再一次步上前世的後塵。
抿了抿唇,顧青暗下決心,這一次,既然早就知道了後來會在林秀身上發生什麽事,她一定不會再眼睜睜地看着林秀被她那些狠心的家人那樣糟蹋。
所以,顧青伸出手,兩手将林秀的手合在掌心,鄭重其事地道:“秀秀,我們是好朋友!”
林秀有些納悶兒地點了點頭。
在她心裏,顧青不僅是好朋友,也是志同道合的夥伴,她們平時就不隻一次的憧憬過,将來考上大學之後會是怎樣的情形。
隻不過……
林秀這時心裏倒也有些奇怪。
她将顧青當好朋友是不假,也知道顧青也将她當作好朋友,但按着她以前對顧青的了解,顧青是個感情極爲内斂的人,就算有什麽也不會這樣說出口呀。
這是怎麽了?
顧青一眼就能看出來林秀心裏在想什麽了,她于是沖着林秀笑了笑。
有了前世的那些經曆,她的改變在以前熟悉她的人面前,當然是再明顯不過的,但她卻不會因此就藏着自己的本性。
在重活一世的顧青看來,每一個能被她看重的人,都值得她在他們面前表露本性。
她的家人是如此,林秀也是如此。
“秀秀,你這樣看着我是做什麽,難道你現在不把我當好朋友了?”顧青故意道。
林秀一聽這話,連忙把心裏的奇怪都抛到了腦後,回握顧青的手,她道:“青青,才沒有呢,我就是覺得你今天有點反常,你平時可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的,我不把你當好朋友還能把誰當朋友,吳建紅嗎?”
她最開始是解釋,到了後面就忍不住拿話刺了顧青一句。
對于吳建紅,林秀也是非常不喜歡的。
因爲她與顧青一直是同桌,而吳建紅又喜歡時不時的往顧青跟前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向林秀宣示自己才是顧青最親近的人,總之林秀和吳建紅向來是互相看不順眼的。
要不是看在顧青的面上,林秀怕是看都不會多看吳建紅一眼。
她也不是沒提醒過顧青,吳建紅對她并沒有真誠,隻不過顧青以前都沒有當回事,久而久之的,林秀也就不說了。
聽林秀提起吳建紅,顧青正準備說話,就見着林秀的目光越過她看向她的身後,面上的笑容也跟着漸漸收了起來,明顯這是看到了什麽不喜歡的人了。
顧青跟着回頭,果然就看到了吳建紅。
林秀的脾氣好,跟班裏的其他同學也都處得好,也就隻有吳建紅能讓她有這樣明顯的表情變化了。
而吳建紅,先前見着顧青與林秀這樣親熱的說說笑笑,想起這個暑假以來,顧青對自己是如何冷漠以待的,面上就忍不住現出些惱恨來。
不過,發現顧青看了過來,她又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一臉的帶着些可憐意味的笑容來,眼巴巴地看着顧青:“青青……”
吳建紅的容貌并不差,再加上現在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算不是小白花,那也是一朵小黑花了,看在旁人眼裏還真是怪惹人心疼的。
不過,這其中絕對不包括顧青。
沒等林秀說什麽,顧青隻看了吳建紅一眼,就扭過頭來笑着與林秀道:“秀秀,我們快走吧,李老師都快到了。”
一副不與不相幹的人多說一句話的态度。
林秀一愣。
她向來看吳建紅不順眼,這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看不慣顧青捧着自己的真心被吳建紅踐踏,否則的話,她頂多也就是不與吳建紅來往,吳建紅怎麽樣與她又有什麽關系?
爲了吳建紅,以前的林秀都不知道說了顧青多少次了,隻不過顧青一直以爲自己的真心一定能換來真心,并沒有真的将她的話放在心裏罷了。
而現在……
看着吳建紅那副可憐巴巴的委屈模樣,林秀心裏的郁色突然就散開了。
她将視線從吳建紅的身上收回來,回了顧青一個笑容:“好。”
然後就拉着顧青進了走廊盡頭的一班教室。
顧青于是在心頭恍然。
哦,原來她高中的時候是在一班啊。
進了教室,看着教室裏那幾十張的桌子,顧青又一陣眼暈。
知道了自己的班級,她還是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啊。
好在,有林秀。
林秀拉着顧青來到第四排最中間的兩個位置旁。
這年代的課桌并不是後世那樣的單人單座,而是一張桌子坐兩個人,要是有男女同學坐在一起,爲了不叫别的同學笑話,大多都會在桌子中間畫上一條“三八線”,以示要與同桌拉開距離。
顧青與林秀當然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
顧青還在發愣的時候,林秀就已經動作極爲利落的從桌肚裏拉出一塊抹布來,用教室後面那個裝了水的鐵皮水桶沾濕了之後,将兩人課桌與凳子裏裏外外的擦了個幹淨。
直到将抹布擰幹,見顧青還愣在那裏,林秀才道:“顧青,你今天這是怎麽了?一個暑假沒見,你怎麽變得傻傻的了,再這樣下去,下次考試你都該被我壓上一頭了!”
顧青先是眨了眨眼,然後抿唇一笑。
在那些很久之前的記憶裏,她與林秀的成績一直都是不相上下,這次你多我幾分,下次我多你幾分這樣子。
她們是好朋友,也是良性競争的競争對手。
也正是因爲有這種來自于好朋友的競争,她們才能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勢頭。
要是前世的林秀沒有被她的家裏人安排着換親,她一定能考上大學吧?
顧青這樣想着,伸出手在林秀的肩膀上重重一拍,笑道:“秀秀,這還是大白天的,你怎麽就做起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