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勁心頭微微一暖。
他知道,要不是因爲自己,趙兵又怎麽會如此忿然。
伸手輕輕拍了拍趙兵的肩,池勁道:“你放心,這件事我心裏有數。”
趙兵還想說什麽,但看到池勁那臉色,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目光落到還躺在病床上的鄭紅旗,趙兵又道:“哥,這次可真的虧了這位紅旗大哥了,要不是他關鍵時刻推了你一把,現在你還不知道得傷成什麽樣了……”
就算有鄭紅旗推了一把,池勁的小腿也受了很嚴重的傷。
本就傷得嚴重,傷口才縫合好不久,就被他又弄裂開了,趙衛國不生氣才怪呢。
聽趙兵這樣說,池勁目光光芒微閃,沒有接話。
他在部隊的時候,和鄭紅旗的關系隻能說是不好不壞,要說鄭紅旗能夠爲了救他而舍生忘死,池勁是不會相信的。
但偏偏,這樣的事情就是發生了。
想想當時鄭紅旗的表情……
池勁雙唇緊緊抿起,面上的神色看起來格外的嚴肅。
他之所以借着來小姨夫這裏休養的機會,将鄭紅旗也帶到了這邊來,爲的就是不讓其他人有機會接觸到鄭紅旗。
要是這真的是巧合,那當然什麽事都沒有。
要是不是巧合……
池勁微眯着眼睛,一臉的冷色。
趙兵平時倒還能與池勁說笑,但一旦池勁冷下臉來,他就下意識的覺得打怵,比在他爸面前還要來得乖覺一些。
等了一會兒,見着池勁的表情總算是緩和了一些,趙兵才微微松了口氣,作了一個擦汗的動作,拍着胸口道:“哥,你說咱們是同一年生的,你也就比我大兩個月而已,怎麽我在你面前就這麽慫呢?”
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在池勁跟前犯慫有什麽難爲情的。
池勁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趙兵又接着道:“哥,不是我說你啊,你看看,咱們都還算經常接觸了,我在你面前都慫得跟鹌鹑似的,要是換了别人,尤其是姑娘家,誰還敢往你跟前湊啊?”
話說到這裏,趙兵又是一滞。
他突然想起來了,池勁的異性緣還真是不差,這次他過來養傷,雖然是住在自己家的,但每天也都要到醫院來換藥,每一次都惹得醫院裏的護士争着搶着要給他換藥。
往常還好,有趙兵一起,那些護士總不至于太過露骨,今天趙兵爲了跟他對象約會,把池勁一個人丢在了醫院裏,原想着就是換個藥而已,應該不會出什麽岔子的,哪裏能想得到,池勁不耐煩那些一看到他就兩眼放光的護士,藥都沒換就從醫院跑了。
等趙兵約完會回來,哪裏還找得到池勁的影子啊,又出去找了一圈,才在醫院附近找到了傷口已經裂開了的池勁。
将這些從腦子裏過了一遍,趙兵雖然有些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承認,别看池勁平時對異性都是不假辭色的,但他的異性緣比自己還真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
他忍不住嘀咕道:“哥,你說你,那些護士長得多漂亮啊,别人巴不得往她們面前湊呢,就你跟躲洪水猛獸一樣,也真不知道什麽樣的姑娘才能入了你的眼,也不知道你将來能娶個什麽樣的嫂子……”
聽到趙兵的嘀咕,池勁微微一頓。
然後,一句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大概是一見着面就把我給摔在地上的?”池勁道。
話才說出口,他就擰了擰眉頭。
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而趙兵,聽池勁這樣一說,先是一呆,然後拍着腿笑道:“哥,你可真會開玩笑,就憑着你的身手,哪裏有什麽姑娘能夠将你摔……”
話還沒說完,想起池勁那裂開的傷口,趙兵一臉的不可思議,聲音也跟着猛然往上揚,“哥,你說的不會是真的吧,你今天被個姑娘給摔了,傷口也是因爲這樣才裂開的?”
話說完,他又覺得不太可能,于是一臉的半信半疑。
池勁聞言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就拿了一雙有神的眼定定地看着趙兵,直看得趙兵心中發虛。
将那個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的想法給徹底抛到了腦後,趙兵連忙賠着笑:“哥,你可别這樣看着我了,我就是開個玩笑,開玩笑……”
池勁這才将視線給挪開了。
趙兵松了口氣。
他覺得,自家表哥好像越來越吓人了。
趙家離得醫院很近,哥倆說話的功夫也就到了趙家。
池勁的小姨吳月華和趙衛國都是京城人,不過兩人早在十年運動之前就下放到了安甯縣來,後來倒是可以回京城了,但兩人已經在這裏生活了許多年,再加上兩邊的家裏都發生了太多事,于是也就沒有選擇回京城,而是就在安甯縣落地生根了。
因而,吳月華和趙衛國最開始在安甯縣還是借的别人的房子住,在别人家住了好幾年才找機會買了一個院子。
就是現在的趙家了。
趙兵一邊将池勁往院子裏扶,一邊嘀咕道:“……也虧的咱家住的是平房,聽我爸媽說,醫院馬上要分配的房子是樓房呢,要是咱家也住樓房,就沖着你這腿,上上下下的也得受大罪了……”
直到将池勁扶到椅子上坐下,趙兵才算是松了口氣。
池勁個子高,在部隊裏又練了一身的腱子肉,他現在一隻腳不能用力,趙兵這小身闆扶起來還真有些費勁兒。
“呼……”
趙兵長呼一口氣,然後又忙着給池勁倒水,查看他腿上的傷口有沒有受到影響,忙得就沒停下來過。
池勁雖然沒說話,但面上的神情卻是極爲緩和的。
自從母親去世,那個女人進了門之後,他就再也沒将京城的那棟兩層小樓當作是自己的家了,而隻當那是一個晚上睡覺的地方。
反倒是小姨這裏,雖然一年也難得來上一回,就算來了也住不了幾天,卻被他當成了家。
家……
大概就是一個有着關心你,你也關心的人的地方吧。
至于京城的那棟二層小樓,那裏早就已經不是他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