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完全被忽略了的顧白,看着母女倆這你誇我我誇你的樣子,心頭可别提有多酸了。
顧白總覺得……
自從再不與吳建紅往來了之後,自家姐姐好像更會讨爸媽歡心了,而他,好像要失寵了?
這可真是件讓人惆怅的事啊。
不過,這一個是媽,一個是姐姐,顧白覺得自己哪一個也是惹不起的,所以哪怕再怎麽酸倒了牙,到底也隻能窩着,一句掃興的話都不敢說。
而楊秀芸,被顧青哄得高高興興的之後,到底還是沒能忘了先前想起的哥哥一家。
她一邊做着衣裳,一邊道:“要說起你們外婆的手藝啊,我沒學到多少,倒是你們舅媽學了個七八成,當初你們舅媽嫁過來之後對你們外婆的手藝就很感興趣,你們外婆也樂意教,你們舅媽有天賦,沒用幾年就什麽都能繡個活靈活現的,我出嫁的時候,你們舅媽還親手給我做了一件手工刺繡的旗袍,那叫一個漂亮啊!隻不過,那個年代誰還敢穿什麽旗袍,所以一直被我拿來壓箱底了……”
楊秀芸說着,心裏還有些遺憾。
那麽漂亮的旗袍,偏偏連一次都沒上身,怎麽能不遺憾?
這事,可是顧青以前沒聽說過的。
楊秀芸以前一提起楊海山一家總是心情低落,而前世的顧青也沒有那麽細膩的心思,隻覺得既然楊秀芸提起來難受,那就幹脆不要提好了,所以每每總是會把話題岔開了。
久而久之的,楊秀芸便果然不再提這些了。
關于舅媽會刺繡的事,顧青還是第一次聽到。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舅媽的模樣,因爲時間太過久遠,對于舅媽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不過,這樣一想起來,顧青似乎也确實記得,舅媽雖然是住在農村的,但對于自己的一雙手卻是格外的注重保護,平時若是要做什麽粗活兒,哪怕是大熱的天,也總會戴上一雙手套。
以前的顧青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也從來都沒有探究過,現在想來,大概就是因爲舅媽的那雙手,是要刺繡的?
能在那樣的年代裏還堅持這樣保護自己的雙手,由此也可以看出來,舅媽對于刺繡有多熱愛了。
隻不過,前面那十餘年裏,就算有這樣的手藝,也容不得舅媽施展出來,倒是可惜了。
顧青忍不住這樣歎息一聲。
小吳村雖然地處蜀地,但就算是早幾十年,也不是誰都會蜀繡的,更别說是學到其中的精萃了。
到了三十幾年後,再想看到這些中華傳統文化的精髓,大部分都隻有在博物館裏,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顧青倒是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舅媽,竟然也會蜀繡,聽楊秀芸的意思,似乎水平還不低。
與此同時,顧青的心裏也生出一個想法來。
不過……
現在說什麽都還太早了,怎麽也要看看舅舅一家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再說。
先将這些都壓下,顧青笑着道:“媽,現在可不是前幾年了,您現在就可以把那件旗袍拿出來試一試嘛。”
顧白也在一旁幫腔:“對啊,媽,我們都還沒見過您穿旗袍呢!”
兩人都鼓動着楊秀芸。
楊秀芸最開始時是半點都沒有這個意思的,不過她心裏對于這件旗袍本就一直是帶着遺憾的,再被顧青和顧白這樣一鼓動,心裏倒也真的漸漸有了些意動。
顧青見狀又道:“媽,這是在咱們家,又沒有外人在,試一試又有什麽關系?要是您還覺得不好意思,那我把院門關上好了,絕對不會有其他人看到的,在我和小白面前,您總不會還不好意思吧?”
楊秀芸想了想,倒還真是。
于是,在顧青和顧白的催促之下,楊秀芸半推半就的去屋裏找起了那件旗袍。
楊秀芸和顧國章結婚已經有快二十年了,當年這件旗袍還是楊秀芸的大嫂林淑芬在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偷偷塞給她的。
在那個年代,旗袍這種東西可都是會讓人與封建殘餘想到一處去的,所以一個給的小心,一個收的小心。
也正因爲這樣,楊秀芸連試穿一下都不敢,嫁到顧家之後就帶着不舍将這件旗袍壓到了箱底去。
一晃就是近二十年過去了,因爲被壓得太深,這件旗袍上已經多出了一些極深的折痕,看得楊秀芸心疼得不得了。
那是一件用上好緞子做成的旗袍,大紅的緞子上繡着并蒂蓮,配色看起來讓人賞心悅目,半點都不會覺得老氣,再加上精緻的滾邊和盤扣,很容易就能讓人心折。
後世有種說法,每個女人的衣櫥裏都應該有一件旗袍。
顧青那時候對這些毫不在意,對這樣的說法當然就更不以爲然了,但現在,看到被楊秀芸珍藏了近二十年的這件旗袍,她對于這樣的說法便也有了些認同。
“真漂亮!”她不由得贊歎道。
就是對此絲毫不通的顧白,也極爲贊同地連連點頭,還催促道:“媽,你就趕緊試試看吧。”
楊秀芸本就意動,再有顧青和顧白的催促,再加上這裏也是在自己家,不會有外人看到,于是便也拿着旗袍回屋換了衣裳。
等到她有些扭捏地穿着旗袍走出來,顧青和顧白都看得一愣。
楊秀芸本就生得秀氣,隻不過在這鄉下地方,平時并不注重,也沒機會好好打扮,穿着那些不是藍就是灰的衣裳當然也就顯得有些灰撲撲的,現在這鮮亮而又精緻的旗袍一上身,自然也就變得與之前完全不同了。
顧青先是将楊秀芸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楊秀芸都有些不自在,想要去拉扯身上的旗袍,卻又礙着手上有繭子,怕将緞子給勾了絲,因而手腳都有些不知道要怎麽放了,她才拉着楊秀芸坐下,“媽,您先坐下。”
然後,就在楊秀芸的疑惑之中,拿出梳子開始給楊秀芸梳頭。
楊秀芸的頭發很長,梳成了兩條麻花辮垂在兩側,這是這個年代最常見的發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