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倒是有些赧然。
她之前拌那泡菜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想到現在是物資短缺的八十年代,油瓶子一傾可是倒了不少,還是後來注意到楊秀芸眼裏的心疼,這才想起來現在是缺油少鹽的時候,可不像後世那樣飯菜稍油膩點都會被人嫌棄。
端起碗喝了一口稀飯,顧青在心裏暗暗道,既然已經重生了,她得早點習慣這三十幾年前的生活才是。
吃過飯,顧白被楊秀芸趕去洗碗。
顧家可沒有什麽男人就不做家務活兒的規矩,即使是顧國章,平時在廠子裏上班,回家的時候也是會幫着楊秀芸做些瑣事的。
看了看外面那明晃晃的太陽,楊秀芸搖了搖頭:“……這麽大的天氣,那些還要下地的也不知道得熱成什麽樣……”
顧青想了想,倒也沒什麽印象。
自從顧國章進了家具廠,顧家人就再沒上過工,至于口糧,除了每年按着人頭分到的那些,不夠的都是顧國章弄了别的東西去與人換的。
在村裏其他人家看來,顧國章和楊秀芸無疑都是不會過日子的,但真要說起來,又有誰能不羨慕他們?
楊秀芸也隻這樣感慨了一聲,便又說起了最近村子裏的人最關心的事:“聽說早兩年,别的省就已經開始搞什麽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了,說是要将地分到個人手裏,咱們省最近好像也傳出點風聲來,最近你三爺爺家的盛強叔隔個幾天就往縣裏跑,爲的就是打聽這件事呢……”
顧青點了點頭。
記憶裏,小吳村分田到戶好像也就是在明年初,那時爲了多分點田地,村子裏鬧得雞飛狗跳的,所以顧青記得格外的清楚。
楊秀芸見閨女這麽認真的聽自己說話,又笑了笑:“青青,你要是覺得跟媽一起說這些沒意思,就出去找小姐妹玩兒……”
話說到一半,想起吳建紅,她又忙強調道:“可不許再去找吳建紅,建怡就不錯,紅英的三個閨女都是好的,多與她們一起玩總不會錯。”
這是将顧青當作小孩子一樣叮囑了。
顧青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能被楊秀芸這樣叮囑,對她來說這本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她自然不會有任何的意見。
“媽,外面這麽大的太陽,我不想出門呢,不過您放心,我要是出去找人玩兒,一定不找吳建紅!”顧青道。
楊秀芸這才放下心來。
母女倆正說着話呢,就聽到外面隐隐的傳來了一陣陣的喧嘩聲,而且那喧嘩聲還聽着離得他們家越來越近了。
這是怎麽了?
顧青和楊秀芸都站起來往院子外面看。
村子裏民風淳樸,少有小偷小摸這樣的事發生,所以各家白天就沒有關院門的,順着開着的院門看出去,便見着确實有一群人朝着顧家的方向走了過來。
在最前面小跑着的正是昨天才見過的吳建怡,在吳建怡後面踮着小腳追的則是吳建怡的親奶奶錢桂花,除了她們之外,還跟着一群看熱鬧的村民,其中最起勁兒的毫無疑問就是村裏的大喇叭吳春花了。
這是怎麽回事?
顧青和楊秀芸都還一頭霧水呢,吳建怡就一頭沖進了顧家的院子。
“建怡,這是……”
楊秀芸的話才說到一半,吳建怡就已經到了顧青的近前,然後一把将手裏的東西塞到了顧青的懷裏。
動作迅速的做完了這一切,吳建怡轉過身,看着雖然踮着小腳,但動作半點都不慢,也進了顧家院子的錢桂花,冷笑一聲,道:“奶奶,東西是顧青給的,現在我還給她了,你可以消停了吧?”
她塞給顧青的,正是昨晚顧青拿了給吳建雨補身子的那半罐麥乳精。
顧青看了看手裏的麥乳精,再看了看吳建怡和錢桂花,心裏倒是有些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說起吳盛林和吳盛傑兩兄弟,村子裏那些喜歡看熱鬧的婦人必定會雙眼發亮,因爲這兩兄弟家可是上演了不少的好戲。
吳元吉和錢桂花一共生了兩個兒子,也就是吳盛林和吳盛傑兩兄弟。
兩兄弟隻差了兩歲,他們的媳婦趙三妹和林紅英也是前後腳進了吳家的門。
自從兩兄弟都成了家之後,這矛盾也就漸漸多了起來。
趙三妹進門沒多久就有了身孕,後來更是生下了吳建仁這個金鳳凰,反觀林紅英,進門好幾年才懷了第一胎不說,還生的是個丫頭,後面又連生兩個丫頭,在普遍重男輕女的五六十年代的農村,可想而知,林紅英在錢桂花這個婆婆那裏是半點都不讨喜的。
事實上,錢桂花之所以對林紅英如此不喜,除了林紅英沒能生個兒子之外,也是因爲林紅英是吳盛傑自己處的對象。
當時錢桂花原本是想替吳盛傑相看她娘家村子裏的一個姑娘的,哪裏能想到她都托了娘家人去打聽了,吳盛傑卻提出了要娶林紅英。
因爲這個原因,錢桂花對林紅英天然的就少了幾分好感。
再後來,雖然沒能擰過吳盛傑,但在林紅英進門之後,錢桂花可沒少對林紅英擺婆婆的譜,平時更是想盡了法子的刁難林紅英。
相比起來,一進門就生了老吳家唯一的男丁的趙三妹,在錢桂花的眼裏便無疑是功臣了。
而趙三妹也不是個厚道的,仗着自己是老吳家的功臣,她也沒少與錢桂花一起欺負二房的人,就比如那時推懷着孕的林紅英那一把。
也正是因爲這件事,吳盛林和吳盛傑兩兄弟鬧起了分家。
這更讓錢桂花厭惡林紅英了。
她并不認爲自己和趙三妹做得有什麽過分的,吳盛傑執意要分家,在錢桂花看來就是受了林紅英的撺掇。
那時掌家的還是錢桂花,在她看來,家裏的兒孫都得對她言聽計從才行,如今吳盛傑一家想要分家脫離她的掌控,那怎麽行?
所以,到後來,家雖然是分了,但吳盛傑一家卻幾乎是淨身出戶的。
顧青那時候還小,當然是不記得這些的,隻是後來聽楊秀芸偶爾提起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