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早晨被胖磊收拾東西給吵醒,離開部隊的日子難得能睡上幾次安穩覺,我起來穿好衣服一切收拾妥當,胖磊去院子裏頭刷牙,眼看着院裏進來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不用問,帶頭的正是昨天挨揍的笑面虎,身後帶了呼呼啦啦一大票人,進了院子二話不說就開始砸東西,看見什麽扔什麽,也不管是誰家的。
“小癟三!快出來給你祖宗磕頭,奶奶的!”
四合院裏頭的人見砸東西也不敢言語,也不知道帶頭罵的是誰家的人,都不敢瞧熱鬧,紛紛回到屋裏插門上拴。
“都特麽給爺識相點,把人交出來,屋裏的兩個小癟三,是站着撒尿的就給祖宗滾出來,别在屋裏嘬奶當慫孫子。”
胖磊還在院子裏頭刷牙沒動,聽笑面虎叫罵起來沒完實在是反胃,嘴裏含着口牙膏沫子迎面就走了上去。
胖磊說:“敢問這位是誰家的祖宗?怎麽跑别人家祠堂來要香火錢,是昨天沒死痛快,還是壓根沒死透啊?
“呦,還敢在院子裏頭刷牙呢?什麽死透沒死透的,爺今天先讓你去下面報道!哥幾個!給我招呼他!”
“慢着!”我聽胖磊在院裏頭搭腔說話,從屋裏頭走出來說:“我們這廟小怎麽把您們各位都給請來了?咱有事胡同裏說去,别在院裏頭打把勢,叨擾各位鄰居。”
笑面虎說:“诶呦喂,孫賊兒,爺我還以爲你認慫嘞,今兒個,爺還就在你這院裏頭打把勢了!哥幾個給我好好伺候這倆鼈孫子,動手!”
胖磊聽完這句話不淡定了,走過來一口牙膏沫吐在那笑面虎的面門上,沖進人堆裏薅住笑面虎的領子就要掄軍用牙缸下狠手,眼見烏央烏央的人一個個沖進四合院裏,手裏還有拿家夥事的,鐵棒木棍,都抄在手裏,上來就要火拼。
我趕忙叫住胖磊收手,不擔心别的,就怕他這一下手沒輕沒重鬧出事來。
我說:“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都忘了?”
胖磊松開手,抹了一把嘴邊的牙膏,說:“走,要盤道咱去外面胡同裏,欺負人欺負到人家裏頭,不算爺們。”
“怎麽算爺們?先動手打人就是爺們了?站在别人地頭上盤道,啧啧啧——我聽得耳朵根子都癢癢,完全不像話嘛。”
隻見從人堆裏頭走出來一個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裝,腳底下蹬着锃亮的洋式雕花皮鞋,領帶打的緊繃系在脖子根上,鼻梁上還架着副暗棕色蛤蟆鏡,梳的是半長不短的牛舔大背頭,挺着胸脯扥着衣角邁着方步,下巴颏稍擡半寸接住了胖磊的話。
笑面虎說:“大哥,昨天就是這兩個小癟三先動的手!”
那人出來一手插兜,一手拍着笑面虎的胸口,然後背對着我們抹去笑面虎臉上被胖磊噴出的牙膏沫子,笑呵呵的轉過身來,左右打量着我和胖磊。
“二位,不知道昨天我這位兄弟怎麽得罪二位了,至于下那麽狠的手嗎?這得多大的仇恨呢,不至于吧?”
我說:“至不至于得問你兄弟。”
“呦,草率了,沒問情況,來的比較着急,我看二位這打扮也跟沒睡醒似得,敢問你二位姓甚名誰?在哪做生意發迹呀?”
我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昨天我也倉促了,沒告訴你的這位兄弟,我叫孟天,你就是那個地葫蘆吧?”
那人頓頓,說:“孟天?那個孟天?”
胖磊說:“孟天的孟,孟天的天,怎麽着?”
“那你是……?”
胖磊說:“我叫孫磊,怎麽着?”
那人把墨鏡往下一掰,露出一雙眼睛看着我和胖磊,表情十分詫異,回頭對着烏央烏央的一大片站在院子裏的人說:“都别在這站着了,都回去該幹嘛幹嘛去,回吧。”
笑面虎說:“大哥,就這麽放過這兩個小癟三…不…不合适吧…”
什麽合适不合适的,讓你回去就回去,别再廢話了!剩下的事我來解決,我還有些話要跟這兩位兄弟說。
我跟胖磊看他這眼神不對,又叫着沖進院子裏的一大幫子人回去,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不知道他葫蘆裏面賣的是什麽藥。
“内個,二位打眼一看就不是俗人,不知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我和胖磊看他這狀态越來越糊塗,也不知道他想幹嘛,見院子裏的一夥人全都散了,就請這位叫地葫蘆的主進了屋。
那人進屋四下打量一番,還沒等我和胖磊說話,一屁股坐在我的床邊,搞得跟自來熟一樣,眨巴着眼睛說:“我看你二位這身闆應該都是當兵出身,昨天下手算客氣了,我那位兄弟嘴上沒個把門,說話是有點難聽,在這我給二位先賠個罪,一會咱出去下館子好好給你們二位接風洗塵,咱們之間的誤會就權當沒發生過。”
我一聽更糊塗了,這不符合人類學的邏輯啊,原本是來鬧事的,這兩句話還沒說完,就貼上開始套近乎了,這都哪跟哪的事啊?
胖磊說:“這位地葫蘆兄弟,你給我哥倆都搞糊塗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無功也不受祿,你把話講明白了,吃飯的事就算了。”
那個叫地葫蘆的一聽胖磊說這話,臉上的表情馬上就不對勁了,慢慢站起身來,腦門上的青筋都繃起來了,走到我和胖磊邊上,彎下腰一字一句的說:“這頓飯局,你倆是想吃也得跟我吃,不想吃也必須得跟我吃!”
胖磊被這地葫蘆完全搞不會了,說:“三分鍾溫存都沒過,就跟我們這來勁了,你丫有病吧?!趕緊滾,我們這不是病房,不收你這傻貨。”
那個叫地葫蘆的不怒反笑,被胖磊罵完反倒很享受的表情,言語中帶有威脅的意味說道:“你倆在四九城門外頭也不打聽打聽,知道我是誰嗎!?”
胖磊耐不住性子了,站起身來送客,伸手就把地葫蘆往出推。
“你丫别跟我們這故弄玄虛,老子特麽管你是誰,趕緊滾蛋,别讓我再看見你。”
那的地葫蘆被推搡着站不住腳,摘下臉上的墨鏡,嘴裏面念叨着:“你可别後悔,再碰我一下我可跟你急了!”
胖磊還管他那個,直接跟抓小雞崽子一樣,把地葫蘆從屋裏推出院子。
我見地葫蘆摘下墨鏡,打眼一瞧實在覺得面熟,起身就跟個出去,心裏頭不免咯噔一下。
地葫蘆說:“我說孟天,诶诶,老孟,你管不管這胖貨!”
胖磊說:“你跟誰老孟老孟的呢,該你這麽叫嗎…你…你…”
胖子也突然頓住了,仔細一看,也跟我一樣不說話了。
“你倆瘋了吧,是我啊!還沒想起來啊!這都大水沖了龍王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