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營子裏類似的日子這樣持續了将近一年多的時間,就結束了,在這個過程當中,我收到了家裏的來信,上面提到老爺子病危的噩耗,說想見我最後一面,我得知了家中的變故,在極度焦慮之下向組織提交了回京的探親申請。
我把家裏的情況告知了胖磊,他開始都沒敢相信,說老爺子身闆硬朗,不可能就這麽倒下,我倆打小就在部隊大院裏長大,家裏算的上是幾代的世交,胖磊也算是我爺爺的半個孫子,知道這個消息以後也跟我一同向組織說明了情況,在得到批準以後,便坐着來時的綠皮火車趕回了北京。
要說人間世事無常,我最終還是沒能見到老爺子的最後一面,由于一些變故,我甚至連老爺子的遺容都沒見到,沒有人能體會我當時心中的感受,更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可能用語言表達出來的多是是蒼白無力,隻有經曆過這種親人故去的人,才能明白當時我心中的難過與内疚。
從這件事上讓我觸動很大,老爺子臨走的時候跟曾祖父一樣,沒留下什麽生前的物件,唯獨隻有那本用舊布裹着的古書,和褐色的錦盒留了下來。
當時我隻留下了古書當做念想,而那不知道是不是有被打開過的褐色錦盒,則被家裏唯一繼承摸金倒鬥手藝的二叔收了去。
打老爺子出事以後,我就留在了北京,在家一待就是三個月,後來也成就了我在部隊的經曆,給我的人生當中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個标簽。
我和胖磊回來以後正好趕上征兵的特殊時期,胖磊的父親孫戰華決定讓胖磊還有我去部隊去當兵,當時我也想換個環境重新磨煉自己的意志。
俗話說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每個戰士心中都有一個永不磨滅的番号,當兵這件事情同樣也是家裏頭的意思,我也就順理成章的走了入伍手續。
胖磊和我是同時入的伍,但當兵的時候不在一起,胖磊去了雲南邊境紅土高原,在陸軍編制下的第六集團軍下屬的尖刀連,後來改編到了工兵團開山挖洞。我家裏的意思則是讓我去野戰部隊的基層鍛煉。
我被征兵辦安置在了南京軍區下的野戰部隊,在新兵連集訓了三個月,回想起當兵前上山下鄉插隊的時候,用現在的話來講,那才真真正正的是讓人向往的生活。
新訓下連到了野戰部隊,一轉眼就是十二年,其中經曆無數,在此我也不過多詳談,在這十二年的部隊生涯中,我身上始終都帶着曾祖父和爺爺留下來的這本古書,常年研讀也已經參透了一二,也算是留給我對兩位老爺子唯一的念想。
同年部隊生涯結束,準備複轉回到地方,頂着父親的強烈反對的意見,我回到北京,在辦理複轉期間,我跟胖磊有過書信的往來,在戰争年代更多的是調侃和相互報平安。
胖磊知道我選擇轉業複原,當時也沒有猶豫,做出了跟我相同的選擇,信上落款下面還特别寫了當年上山下鄉我們時常喊得口号:“廣闊天地,大有作爲。”
我比胖磊提前回到北京,回到家裏老爺子的臉上别提多難看,但是也沒有過多的斥責我的決定,老一輩人的思想跟我算是格格不入,沒挨一頓胖揍,我也應該十分慶幸,當時走的是部隊安置,原本是要去地方機辦公室報道做後勤科的副科長,但是我還是選擇遵從自己内心的想法,決定舍棄這份工作。
在辦公室的工作十分繁雜,小到注意細節,大到紀要文稿準備會議,做的好是本分,做不好就是天大的失誤。與我的性格也是恰恰相反,如果讓我處在一個日複一日機械下的環境,我可能難以适應。
有了部隊這段經曆頭像像有一頂無形的光環,俗話說穿衣戴帽個好一套,人總是要有自己的決定和選擇。好在我沒有後顧之憂,家裏條件優越待遇生活都還算富裕,跟老爺子商量一番,我決定下海經商,打算出來碰碰運氣。
我始終還是那個閑不下來的人,有了部隊的經曆,吃苦受累這些我都不在乎,對于下海我還是信心滿滿,老爺子雖沒說支持,也沒說不同意。
我拿着複原到地方下來的一部分安置費,在老北京四合院了租了間房,暫時安頓了下來,然後就到了車站接胖磊,打算等他一下火車就帶他吃頓老北京東來順的銅鍋涮肉爲他接風。
眼看着綠皮火車進站,心中的感觸相當的深,當年去東北解放林場墾荒的場面曆曆在目,一轉眼已經過去了十二年的光景,恍如隔世,又仿佛在轉眼之間,很難形容當時的感覺。
正沉浸在歲月長河的流轉時光當中,周圍已經已經是人山人海。
“廣闊天地!老孟我胡漢三又回來了!”隔着老遠,我看見一條寬厚的臂膀正在人海當中沖着我揮手示意。
我一瞧那叫一個激動,上去緊緊握住胖磊的手,肩膀頂在一起,拍着他的後背說:“咱們革命同志今天終于在北京成功會師了!”
胖磊說:“老孟我是真想你了,一晃就是十二年呐!部隊出來以後,你這身子闆可比當年更瓷實了!”
我說:“走!我給你接風去!”
胖磊說:“一切從簡,一切從簡,上車餃子下車面,帶我吃頓老北京炸醬面去就成!”
我說:“老虎吃蚊子還不夠打牙祭的!我還不知道你,炸醬面來上三碗都不夠給你塞牙縫的,地方我都找好了,咱今天搓一頓老北京銅鍋涮肉,好好犒勞犒勞你!”
胖磊說:“你可是真我肚子裏頭的老蛔蟲,這些年我是真饞肉了,走着!前頭開路!”
我帶着胖磊來到潘家園附近新開的東來順涮羊肉,到了地方把鍋子架好,别的沒搞,上來先要了六盤羊肉。
我說:“今天你想吃多少,咱來多少,管夠!”
胖磊說:“有你這話,得嘞!”
十二年的光景眨眼間體現在胖子身上,一雙厚實的大手上面多了不少老繭,部隊的經曆在他的身上銘記了歲月痕迹。
我說:“在部隊這麽多年,你怎麽也沒考慮考慮減肥這事。”
胖磊說:“考慮也沒用啊,減肥可是一條艱辛而又漫長的道路,不是我考慮就能瘦下來的,哪能跟你比啊!”
我說:“你看你這剛回來我就喜歡拿你找樂,别往心裏去,不過說實在的,你現在可不是虛胖,在部隊的生活真是不一樣,現在你這是純壯!”
我跟胖磊寒暄着,聊着兩人在部隊各自長時間的經曆,胖磊是真餓壞了,嘴裏頭沒停下,一邊吃着一邊跟我侃着大山,一直聊到痛快。
我把回來下海從商的想法跟胖磊說了,叫他這次聽家裏人的安排,按着部隊安置的工作好好上班,不要跟着我這個反面教材鬼混,别像我這倔驢的性子,跟家裏老爺子對着來,隻顧着自己合适。
胖磊聽我這麽說也不吃了,食指在旁邊來回擺着,說:“要是我說沒啥不好的,咱哥們這麽多年,你說上山下鄉,我磕巴沒打一下,撂下家裏準備好現成的攤子,奔你就去東北解放林場了。
你家老太爺出事,二話沒說那是我半個爺爺,我胖磊跟你回來了。
這次你退伍,你的原因咱不提,我也沒多廢話,就是奔着你回來的,咱哥們兄弟從小穿一條開裆褲長大,我覺得你說這話太外道。”
我說:“我都明白,心裏頭全記着,所以說這次我才勸你,别跟我再往坑裏頭跳,回家好好上班過日子。”
胖磊說:“這麽多年你是沒看明白我,我是那想過安穩日子的人嗎?你指條道,咱們一塊幹,不比你一個人出來撞南城樓子強啊,再不濟,天當被,地當炕,睡他丫挺的還能怎麽着了。”
我琢磨着也沒說什麽,讓他先回家跟孫伯伯報道再談下文,出來摸石頭過河,全憑自己的本事,而且我暫時也沒想好要做些什麽。
晚些時候,我和胖磊離開火鍋店,告訴他我住的地址,幫他提着東西送回了大院,讓他跟家裏頭帶好,然後輾轉着又回到了我在胡同裏租的四合院。
跟胖磊聊了一下午,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越想心裏頭越亂,索性翻開家裏留下的那本古書看到半夜。
古書夾層中疊着些已經微微泛黃的紙張,上面做了筆記,看起來十分熟悉,但一時間也想不出來是誰的手筆,筆體渾厚有力,十分工整,不像是曾祖父和爺爺留下的字迹,看着看着入了迷,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下的。
沖鋒号回響在耳邊,我站在野戰沖鋒連的戰士面前,慷慨激昂的鼓勵着每一位沖鋒陷陣的戰士說道:“在今天打響這場戰役,你們個個都是精英,每個人的名字都将載入史冊,在這裏此時此刻我們抛頭顱灑熱血,爲了我們偉大祖國!沖啊!”
戰士們行進在越南邊境,我讓一排長在後方做火力掩護,我帶着三排的戰士沖到敵軍陣營,采取火力壓制的措施殺出一條血路。
在敵軍采取猛虎捕食層層人肉沖鋒的阻擊之下,我們很快用盡了身上一切的彈藥,就在剛剛我連二排的戰士在我的眼前全軍覆沒。
“殺呀!爲了勝利……前進!”我嘴裏頭憤怒的咆哮着,舉起手中的大刀,在沒有掩護之下,左肩膀被手榴彈炸開的彈片擊中。
“連長!小心手榴彈!”三排二班的小楊喊道。
一顆…
兩顆…
三顆…
……
幾乎在同時,手榴彈在我眼前紛紛落地,我怒吼着抓起身前的兩顆手榴彈,奮力的扔回到了敵軍戰壕前的半空中,而腳下還剩下一顆已經沒有時間再做任何的躲避姿勢。
咚啪——!!!
陷入了一片黑暗,但是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疼痛……
兩隻耳朵已經開始失聰,嗡嗡不斷的聲響環繞在我耳邊,直到聽見有人喊我。
“連長!——連長——連長!孟天……孟天!…老孟!”
我的眼睛都沒完全翻開,渾身打了一個機靈,從床上坐了起來,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聽院子裏頭有人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