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實驗，失敗……”

我費力地在控制面闆上輸入這樣的文字，閉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體順着重力的規律躺倒在椅子裏，被無窮軟綿綿的材質包裹的感覺差不多是我現在唯一能夠得到的安慰了。保持這樣的狀态，過了三秒，我吐出一句話，“已經是第三千六百四十八次試驗了……”

從第一次試驗開始，到現在，我整整好幾個月都沒有認真地進入過睡眠狀态了。成功離我如此之近，但缪斯女神卻不願意垂青于我，那扇門就是不在我的面前打開。在pcd的輔助之下，我不至于向從前一樣陷入過勞的狀态。在我疲倦的時候，可以讓pcd支持着我進行一些簡單的程序性動作。

簡單而言，我最近一直都在重複着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過程之中。我明白到達成功的彼岸需要很多很多的步驟，可這也未免太多了，我隻是想創造一個靈魂而已，有這麽難嗎？好吧，對于别人來說也許是想都不敢想的問題，但是對于已經解開了那靈魂方程式的我而言，應該都不是問題才是。

我簡單回憶着這幾個月以來的生活，感覺前途一片黑暗。三千多次的實驗，我用掉的腦子可不止三千多個。在我陷入疲倦期的時候，pcd還在控制着我的身體進行簡單的活動，哪怕是暴露我已經并非人類的事實也在所不惜。我已經瘋狂了，顧不上什麽會不會對世界造成不可估計的影響，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着我，召喚我前往某個地方。繼續前進的路隻有一條，那就是揭開靈魂創生的秘密。

“重寫，中止實驗！”

我敲打着控制面闆，用語音輸入了這樣的指令。我需要休息了，連續的失敗隻能證明一件事，要麽是我之前采取的方法不太對，要麽是我的機器又在耍我玩了。在我漫長的研究之旅之中，不止一次的，有過這樣的存在，試圖利用悖論來對我進行圍獵。我也的确被那些突然出現的一加一等于三的悖論弄到幾乎瘋狂，但隻要我不放棄的話，戰鬥的結果都是我的勝利。唯一的遺憾是，爲此我不得不付出大量的時間，那麽我就需要考慮這件事是否值得了。

我閉上眼，預備進入一場漫長的睡眠，當我再度醒來的時候，我希望我可以成功。事實上，我隻睡了三天，就被威龍派來的使者給叫醒了。現在這家研究所裏的人不多了，但他們都是知道我的底細的人。那個來自布魯諾學會的年輕人看着我睡了整整三天，然後在威龍的指令下叫醒了我。

克萊爾是我的學生之一，她沒有多少天分，但那股勤奮的勁頭令我自歎不如。對我而言，我表現得最高效的時候，恰恰是我最瘋狂的時候。我沒有那種居中的階段，不是特别弱，就是特别強，在對待别人的态度上也是同樣的，不是特别好，就是一般般。

自從梅璐之後，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一個人，克萊爾也不例外。

“怎麽了嗎？”

被人類叫醒的我感到不快，睡眠狀态下的人腦會進行很多神秘的活動，我一直都有讓pcd監視這些，希望能夠找到一些提升腦力的方法。

克萊爾說：“威龍先生來了，好像是帶來了什麽不好的消息。”

“他想要見我？”

“是的。他已經等了您三天了。”

“好吧，”我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定位，也對即将發生的事情有了心理準備。我起身，在操作台上摸了一把手槍式的小型裝備，但願不會用到它。

我和克萊爾一起離開了我的實驗室，乘着電梯一路向下，和我不一樣，他們都喜歡地下的生活。在未經我允許的情況下，他們開鑿了地底，建立起一個巨大的機庫。利用着我交給他們的技術，他們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對大型機動兵器的追求。

我問克萊爾，“他們是在機動技術上取得了什麽突破嗎？”

克萊爾回答：“是的。”

她深得我凡事追求效率的原則，回答永遠都是那麽簡單直接。

我也使用着同樣的套路，“爲什麽我不知道。”

克萊爾一反常态，“因爲博士你有好幾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出現過了。”

我：囧……

克萊爾笑了起來，“說起來，博士最近一直都在研究什麽呢？”

我猶豫了一下，回答：“你相信靈魂嗎？”

克萊爾一怔，想了想之後，回答：“除非博士可以證明給我看。”

我也笑了，是那種很邪魅的笑，我使用了肌肉舒張劑之後得到的技能，“你很快就可以見識到了。”

我們一路到了地下機庫，這裏早就被布置成了一個超巨大的開發場地，好幾架巨型的機甲停留在這裏。機甲，是他們對即将誕生的大型機動兵器的簡稱，盡管我上次聽說這個東西的時候還八字都沒一撇呢。可當傳送梯滾動，我們從上層穿過整個機庫的時候，我震驚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地下的結構改變了，他們制造了一個巨大的血池，裏面泡着一個應該有幾十米高的機甲。不知道内部的結構如何，但既然他們設計出了全貌，不可能是毫無根據的。此外，在另外的地方，還有一些其他型号的設計。一架巨大的機甲，也可以說是機器人，半金屬制造，骨架呈現在我的面前，足有百米多高，看起來像座小山，難以想象這樣的東西移動起來的威力。不過它的完成度很低，看得出來隻是簡單地結構堆砌，機動的問題還沒有解決，看樣子他們是打算在裏面安放一個反應堆了。也隻有反應堆，才能提供驅動這麽一個大家夥的能量。

最後，我在下面見到了威龍，此外還有一個令我感到意外的人物。尼瑞·斯塔克。他是斯塔克公司的繼承人，我頓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尼瑞給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他問我要先聽哪個。我沒興趣陪他玩這種遊戲，他先告訴了我壞消息，他的父親，我最尊敬的科學界泰鬥，捷瑞·斯塔克，在一次恐怖襲擊之中喪生了。好消息是，他比他的父親還要聰明，解開了我當初留下來的問題。

“好好看着吧。”

尼瑞按下了自己胸前的開關，他身後不遠處的一些機械部件立刻懸浮起來，一塊塊地加裝在他的身上。他一邊後退，一邊完成這金屬裝甲的組裝。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表演，直到這一切全部都結束了。

尼瑞問我：“感想如何？大發明家？”、

我沒有回答。

也許威龍是覺得我沒有禮貌，問了我同樣的問題。

我隻說了一句，“我要回去了。”在我轉身時，尼瑞說了一句，“嘿，你可真沒禮貌。”威龍制止了他接下來的發言，“孩子，要知道，他認真起來的話，你是比不上他的。”

後來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我沒有在意，也沒必要在意了。克萊爾擔心我，追上來和我一起回去了，路上她不解道：“剛才是怎麽了？爲什麽發這麽大的火？”

我冷笑道：“那家夥的铠甲不僅用了誘導，而且部件的結合實際上依賴的是納米機器人，也就是說他至少擁有一個遠勝pcd的人工智能。”

克萊爾不解，“就這樣？”

我：“你不是想見識一下靈魂的存在嗎？我帶你去見識一下。”

克萊爾既激動又興奮，看着她那美麗的臉龐，我不禁都要相信了，這是她在面對着一個仿生人時會露出的真實面貌。我帶她一路見識了我最近在進行的研究，爲她詳細地解釋了靈魂的存在以及意義，還有我打算進行的實驗到底如何。當她見識到男魂系列時，她捂着嘴驚叫道：“我的天呐，我從來不知道機器人還可以如此設計的！！！”

我無奈道：“你關注的點錯了，他們不會是機器人，他們會是新的生命體，隻要我能夠成功地點燃他們的靈魂火光。”

“點燃靈魂火光？”克萊爾顯然沒有理解到我的理論的精髓。

我還能說什麽呢，隻能讓事實來說話了。我帶着她來到了實驗的核心區域，當她見到那一顆顆粉碎的人腦，聽着我毫不在乎地講述着我這些天來進行的實驗時，她簡直震驚了。

克萊爾，這個我最看好的學生，居然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對着我大喊大叫：“我的天呐，你到底做了些什麽，這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我解釋道：“這些都是将死之人的腦子，我也是廢物利用……”

“不！”克萊爾大叫道：“三千多個全部都是嗎？”

我隻能承認，“好吧，也許有些是來曆不明的。”

克萊爾眼中蘊淚，看起來真的特别真實，難以描述的失望扭曲着充斥了她的面孔，“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是一個這樣的人。爲什麽？爲什麽要這樣。你是大發明家啊，發明家就是爲了得到結論，什麽都做得出來的人嗎？”

我皺着眉頭，說：“這世上存在許許多多的秘密，一些問題，總是有人要去研究的。”

“夠了，我不想聽，我再也不會做你的助手了，我也不會再讓你繼續下去了。”克萊爾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離譜。突然，她的眼神凝固了。

我愣了一下，我沒有開槍。這時，威龍從我的身後出現了，他拿着我的槍，對我說：“這把槍不錯，到底是怎麽把人是殺死的呢？”

我告訴他，這是一把空氣槍，發射出來的都是氣波，在短距離之内的殺傷力特别巨大。

威龍得意地笑了，然後收下了那把槍。當然，他沒有支付任何代價。此外，他也已經知道了我正在研究的全部。克萊爾是他的人，最後他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我們都會看錯人。”

臨走的時候，威龍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科學瘋子，我覺得你的研究很有價值，完成它，然後證明誰才是真正的天才！不過，從某一個方面來說，這也是你存在的意義啊，哈哈……”他大笑着離去了。而我認爲他說的沒錯，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當我清理布萊爾的屍體的時候，我注意到，在某個時間段，那火光驟然間強盛了一些，但最終沒有點燃。我的大腦瞬間陷入風暴，沒錯，靈魂的火光存在強弱的區别，而且或許是質上的差距。我重新調查了那些腦子的來源，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些腦子不是乞丐就是植物人的，總之，都是一些人生中的失敗者的東西。而克萊爾不一樣，她是我看中的人，在她死的時候，我的确爲她感到惋惜。

那之後我做了一個裝置，捕捉到了克萊爾留下的一些靈魂火光，可那也隻是昙花一現罷了。留給我的隻是更加深沉的過往，以至于我不得不再一次遺忘。或許，這是遺忘唯一的好處了。

我試着去捕捉那些高質量的靈魂火光，然而威龍對我提出的理論不屑一顧。相比之下，他對我制造的男魂系列更感興趣。雖然那種特殊的生物腦極難複制，他把其他的部分都弄走了，看來是要加入到大型機動兵器的設計中，這應該可以解決一些超機動技術上的問題。

威龍是個精明的人，他自以爲很了解我，卻不知道沒有人可以了解一個瘋子的内心，連我自己都不行。克萊爾沒有辦法被我忘記，我的記憶力第一次沒有自主衰退。我想這應該是要我爲她報仇，也意味着我要結束這裏的一切。威龍的靈魂火光，應該會很絢爛吧。

看來我是把一切都給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