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東西，總在你認爲不會出現的時候蹦到你面前。

依舊走在前面領路的阿方突然頓住腳步。

葉文也停下了，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太陽在地平線下孕育，雖未出世，卻已經在擁抱這個世界。

天空越來越亮，此時正如同鋼筆墨水的靛藍，吸一口氣，似乎在這清新的晨霧中，還混有一絲一縷油墨的清香。

然而山林依舊影影幢幢。

遙遠的樹影間，有什麽在移動。可能是剛剛離開睡夢的小動物，也有可能是……

人。

是人。

不是活人。

“小心，可能是巡邏隊的。”

阿方壓低的聲音中透着緊張。

她拉着葉文趴在了樹後。巡邏隊喪屍的神經網絡和更高層的喪屍連接。一旦被巡邏隊看到，那他們借着送炭出來打獵的事就瞞不住了。

雖說農場的管理者們早就默許了這種行爲，可畢竟理論上所有在後勤村外獲得食物的行爲都是被禁止的。

葉文默默再次張開深視。

在他們所在的位置，在山上畫一條等高線，那麽那隻喪屍的手腕上正系着這條線，與葉文和阿方的直線距離大概有一兩公裏那麽遠。

在阿方還在眯着眼睛試圖看清時，葉文已經看清了那隻喪屍的長相。

那是一個堪稱嬌小的少女，長長的頭發，平齊的劉海，三刀齊的發式，很是可愛。

換做末世以前，他們肯定會立即上前，幫助這個迷路的小姑娘找到家吧。

不過就算末世之前，如果看到一個人隻有半邊臉，另外半邊如同被野獸撕咬過一般，牙齒和牙床都裸露在外，恐怕也會仔細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應該上前。

那少女并沒有一絲不挂，因爲她身上的衣服幾乎就剩幾絲了。皮膚幹淨的地方，白到可以反光。但更多地方布滿傷口和污垢。給人的感覺，她似乎已經像這樣遊蕩了幾年，甚至十幾年。

“是野屍。”阿方下了結論。“巡邏隊的喪屍會穿制服的，不會像它這個樣子。”

野屍嗎。

也就是說，可以殺咯？

“這附近有很多野屍麽？”葉文問。

“不多。大部分喪屍在新世界成立時被收編了，隻是喪屍數量太多，難免會有零散遺漏。”阿方說道，“新世界建立後，人都被關在農場裏，野屍能吃到人類的機會少了，所以幾乎不進化了。這隻喪屍的等級應該是在……我的天呐……是那隻喪屍！”

“你認識它？”

“聽村裏的長輩們提到過。”阿方手心冒汗，不停地吞咽唾沫，“這隻喪屍足足有四級！凡是跟它打過照面的村民沒有能活下來的，哪怕是北山所的異能者也在它手下吃過虧。

“據說它足足有四級！四級！平民喪屍一共隻有五個等級而已。再往上它就跨入貴族喪屍的等級了！

“它不是應該在山那邊活動嗎，怎麽跑過來了！咱們快跑！”

說着她拽着葉文就要往山下跑。

可是沒拽動。

阿方以爲是因爲葉文趴着動作不靈便，然而就在她打算拽第二下時，她卻反倒被葉文拽回了原地，并被葉文按着低下頭。

“别動。”在她耳邊葉文沉沉地說，“它發現咱們了。”

喪屍原本有些木讷的動作開始變快，逐漸透出焦急和癫狂來。

望着它，葉文捏緊拳頭。餓死鬼聞到飯香了，當然會着急了。

但它此刻應該還隻是聞到飯香而已，那東張西望的樣子，可以說明它還沒有發覺自己與阿方的具體位置。

所以現在是撤退的最後機會麽？

四級喪屍啊。

在末世中單憑一屍，就能卷起從者上萬的屍潮。本人的力量更是不可小觑。重生之後他第一次差點團滅，就是因爲海島上的那隻接近四級的喪屍。

殺死它又沒有什麽好處。學校進不去，就算殺死喪屍能夠帶來貨币獎賞，也沒辦法換成他需要的東西。

他應該回去，對着習題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最好能搞明白學校到底抽了什麽風，然後進到學校裏頭，接下來說不定就能找到回到自己時間線的方法了。

葉文閉上眼睛。

待他忽然睜開雙眼，渾身頓時爆發出一股磅礴的氣勢！

緊接着一躍而起，朝喪屍所在之處蹿出。

樹木茂盛，而葉文就在這樹木之間跳躍彈射，迅疾得簡直不像活人而是炮彈！

那喪屍也發現了葉文，調轉了異能即将攻擊的方向，朝向葉文，下颌猛然沉降，雙頰撕裂，橡皮筋一般一條條地連接着上下颚，而在那血盆大口之中，是一團電光！

轟！

能與磁軌炮媲美的電光轟向尚在空中的葉文！

葉文突然朝從身旁急速掠過的樹幹拍了一掌，猛地轉向，跟他之前的方向幾乎是呈直角！

電光離他的面頰至少還有兩拳的距離，但葉文顴骨和耳朵上的皮膚依然被瞬間撕裂。

但除此之外，葉文損失的也就隻有幾根頭發了。可要是讓這一炮打到了喪屍之前想打的位置，恐怕葉文和阿方都會有許多身體部位被氣化成各種分子。

是的！喪屍已經發現他們了！在他們還在奢望或許有可能逃跑的時候！

不過如果它沒有發現你，你還會出擊麽？

葉文問自己。

眼前再度浮現出那一幕光景。

夕陽下，五個人牲，雙手反剪，一字排開。

群屍将他們撕成碎片。

昏暗且飄出惡臭的欄舍中，那一排排麻木的雙眼。

“喝！”

葉文突然一聲斷喝，雙腿朝前方的一根粗壯樹幹猛然踹去！

他和喪屍最開始的直線距離有一公裏還遠，可才過去幾秒鍾，就算算不上近在咫尺，他也是連那喪屍的每一根頭發絲都能看清楚了。

可想而知他的速度有多麽迅疾。這迅疾的速度帶來的沖擊力全部施加在了那樹幹與他雙腳的接觸面上。

那樹幹如此粗壯，哪怕葉文和阿方手拉手也無法合抱。它與世無争地在這片山林中生長，已經過去了上百年。

但在今天，它被一個二十歲出頭的人類，幾乎是貼着樹根鏟斷！

泰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