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哪怕他再恨秦元帝,他也不敢以秦筱之名站在秦元帝,他的外祖父面前。
男扮女裝,纨绔成性十幾年,他受了很多的委屈和折磨,不是爲父報仇這口氣撐着,秦筱堅持不下來。
不曾親身體會,誰也不知堂堂男兒身着女子裝束的痛苦和恥辱。
怕旁人看出破綻,他每日都要保養皮膚,塗抹濃烈的胭脂水粉,甚至定時刮去汗毛。
每一次都讓他有生不如死被閹割的感覺,也就越發仇恨秦元帝。
然而先是顧明珠一番話令他看清楚往日有意忽略的真相,雖然真相殘忍,但真相是無法否定的。
今日顧夫人的話徹底令秦筱無地自容,無可争辯。
“不要再說了,顧夫人,我求求你不要再刺激筱兒。”
安惠公主哭成淚人,也許是方才一系列驚變太刺激,也許在面臨死亡時,她同顧遠一樣都想到兒女。
她抱着秦筱,哭道:“你們不知道他受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白日佯裝驕橫,晚上他要讀書到後半夜。你當他有今日是憑空得來的?沒有刻苦的攻讀,不夠聰慧幹練,又怎能以女兒身降服……劉廣的餘部。”
“爹,放我下來。”
顧明珠隻是方才憋過氣去,沒有受傷的她,在顧遠抱起她時就清醒了。
雖然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秦禦,卻也不會再用裝昏逃避。
無論秦禦是不是也重生了,她同他之間總要有個結果。
拖泥帶水,磨磨唧唧,别說旁人,她自己都會嫌棄自己。
“珠珠小心點。”
顧遠小心翼翼放下女兒,偷偷甩了甩胳膊,絕不承認女兒太胖了,抱起來很吃力!
每次見胖嘟嘟的珠珠,顧遠隻有心痛。
“他是很努力,是很委屈。可這一切都不能成爲他罔顧人命,以百姓報複陛下的借口。那些百姓不努力麽?他們縱然生計艱難,依然頑強的活着,秦筱沒資格決定他們的生死。”
顧明珠站在顧遠身邊,餘光掃過依然昏迷不行的秦禦,輕聲道:“你了解過陛下?了解過你的外祖父麽?”
秦筱怔怔望着顧明珠。
“以前我也認爲皇上不會放過秦筱,不過方才我見到康樂王,在書房又見霹靂彈,也許陛下并非想象中的無情。”
她自诩最了解秦元帝,然而方才在黑暗的廢墟中,她想到前世秦元帝病逝前後自己幾處忽略的地方。
秦禦暗地裏的勢力還能比秦元帝更爲雄厚?
會不會秦元帝早就發覺秦筱真身?
“皇上初登帝位,江山還不穩定,依然有殘餘勢力密謀叛亂。對剛剛降生的秦筱,皇上肯定無法容忍,他不想給餘孽再添上一個造反的旗幟。”
“溺斃一個嬰孩兒遠比殺了長大秦筱容易。”
“……”
安惠公主呆呆的失神。
“如今陛下江山穩固,太子殿下正位東宮,諸皇子都很成才出息,餘孽幾乎清繳幹淨,剩餘一些蝦兵蟹将不是隐藏在江湖,就是避到海島之上。縱然秦筱存在,也很難再颠覆朝廷。”
顧明珠緩緩說出自己的判斷,“陛下難得糊塗一次……你最好不要辜負陛下最後這份慈悲心腸。”
秦筱死死咬着嘴唇,“可是遲了,已經遲了,我不願随他們離開,他們已同我恩斷義絕,再不會奉我爲主。”
一聲清脆的嘲笑從滿身血污,臉龐格外幹淨的少女口中發出。
秦筱一瞬間面色慘白。
“統領幾年的屬下都能背叛你,你又親口說出沒有辦法,掌握不住局面,你有何資格瞧不起陛下?”
“……”
秦筱默然。
安惠公主眼裏閃過一抹佩服。
她是秦元帝的親生女兒,卻沒有一個外人,一個尚未及笄的少女了解秦元帝。
九皇弟對顧明珠另眼相看絕不是眼睛盲了,更不是因其父顧遠的才學。
顧明珠縱然身若肥豬,她也會綻放光芒。
“你這十幾年的僞裝,不僅騙了世人,連你自己都騙了。”
顧明珠唇邊噙着嘲諷,“若我是你,縱是真正女兒身,斷然不會讓屬下生出背叛之心,更不會無法叫停已經開始的計劃。”
秦筱低頭沉默片刻,從安惠公主懷裏起身,順手扶起她,深沉的眸子灼灼望着顧明珠,“我該怎麽做?怎麽做才能挽回?”
怎麽做才能不讓顧明珠瞧不起?!
“收拾出一間幹淨的沒有被破壞的屋子,咱們仔細商量出一個對策。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辦法總比困難多。”
顧明珠挽住顧遠,“我爹的智謀不比諸葛亮低,隻是現在不顯山,不漏水,沒有完全展現輔宰之才。”
顧遠唇角含笑,臉色也比方才好看許多,倒不是因爲這些誇贊,而是這些話是從珠珠口中說出來的。
他早就說過,三個兒女中,珠珠天分最好!
他得到再多的贊譽也沒有比女兒出色更令他歡喜榮耀。
“咳咳,遠哥是聰明,不過珠珠啊。”
甜美的婦人挺起胸膛,兩團豐盈越發顯得高聳挺立,也更加凸顯她凹凸有緻尤物一般的風姿。
任何男人都無法拒絕顧夫人。
但在場的人沒一個敢對顧夫人生出任何腌臜的邪念。
不怕被顧夫人一拳頭砸死嗎?
那可是能一腳踹裂巨石,單手撐起房梁的女人!
“若是打架,還得靠我。”顧夫人眸子水潤,嬌嬌柔柔的,“我用一杆槍就能砸死百八十,遠哥還要靠我保護,珠珠制定計劃時,千萬……”
顧遠拳頭抵着嘴唇,給了一個隻有他們夫妻才明白的眼神。
顧夫人櫻紅朱唇微張,期期艾艾說道:“遠哥,我雖然答應過你……可我還是想砸人啊。”
委屈至極的顧夫人很是令人同情,安惠公主看顧遠的目光都不對了。
顧遠咳嗽聲更顯得急促,一時不知該如何緩解尴尬。
顧明珠難得見顧遠會有這樣的不知所措,果然能治顧遠的人,隻有顧夫人。
顧遠深愛的女子!
師傅曾說過,男人對心悅的女子總是沒太好的辦法。
前世秦禦眼底時而閃過的無奈,是不是因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