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簇錦叢生的花圃已經枯萎,僅留下一些已經腐朽的植物殘根。
宋青小的心中微微一沉,放出神識一掃之下,并沒有感應到有活着的生命存在的痕迹。
她邁入進入園内。
園中本來死寂的氛圍因她的進入而被打破,一股夾帶着死氣的陰風‘嗚’的從她耳側狂過,像是警告她的入侵。
亭台樓閣已經被徹底損毀,幾乎難以看到昔日繁華的痕迹。
這裏殘留着大戰之後的氣息,很明顯湘江氏的人在當年遭到了可怕力量的襲擊。
從現場殘留的情況看來,襲擊湘氏等人的力量很強,帶着毀滅之心,半點兒沒有給這一族人留下生機的意思。
宋青小深呼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從情感上來說,她希望湘江一氏沒事,興許隻是虛驚一場,事後察覺不妙已經逃離了此地。
可從理智上來講,宋青小卻又深知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兩年半的時間,沒有了禁制的阻擋之後,隐界的靈壓将此地徹底破壞,已經感應不出這裏曾經停留過的人的氣息,使她難以分辨出屠滅了湘江氏的是誰。
她站在當日湘江氏的那婦人曾經站過的廊橋的位置,對着園中的方向看去——
那裏原本有座以特殊礦材所雕刻而成的獸形雕像,此時卻被一股力量削爲兩截。
斷裂的碎石殘渣灑落了一地,被掩埋在逐漸堆積的黃沙裏。
宋青小腳步一邁,身體已經出現在這斷裂的獸像之處,她伸手虛空一抓,一塊碎裂的石頭已經出現在她掌心。
石頭上已經沒有半分靈力的附蓋,随着她心念一動,一股寒冰将這塊碎石包裹,再被她握拳一捏,那冰晶之内的石頭與冰塊一起裂爲兩截。
在沒有法寶的輔助下,以她合道之境的修爲,再配合冰系力量的殺傷力,也僅隻能将石頭分裂。
可襲擊湘江氏的人卻能将這石雕損毀得如此徹底,也就是說,至少不下于合道之境的修爲。
再聯想到湘江氏的那位掌權的夫人,已經是個合道境的強者,再加上湘江氏本身的禦獸之術,她的戰鬥力應該不弱于兩位合道境的修士。
也就是說,襲擊湘江氏這個宗族,且能将昔日的湘甯小築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至少本身要擁有力壓兩名合道境以上修士的實力。
“是誰幹的?”
宋青小的腦海之中浮現出這樣一個疑問。
是湘江氏曾經的敵人——武道研究院,還是因爲她殺死了蒼鶴、藍家兩個世族不少的人,所以她離開隐界之後,使得這兩個宗族合并,瘋狂報複湘江氏?
她心裏想着此事,身影卻在廢墟之中穿梭,很快一點銀光落入她的視線之中。
這地方被摧毀之後,應該時常被隐界中的人‘光顧’,哪怕大戰之後原本還有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卻都已經被損毀。
隻是這一點銀芒十分微弱,又掩蓋在廢墟之下,若非她肉身強橫,五感力量在女娲之體的影響下遠勝一般人類,恐怕也不易察覺。
宋青小目光一凝,‘前’字令轉動之下,令她瞬移至這銀光所在之處。
“找到你了。”宋青小的聲音之中帶着幾分殺意。
那一點銀芒掩飾在層層坍塌的橫梁之下,她以靈力将這些橫梁拍開,把那東西從廢墟之中揀起。
一隻小巧的如星月般造型的耳環落在她手心之中,最令宋青小感到意外的,是那耳環表面萦繞了一層濃郁至極的陰煞之氣。
經過了兩年多的時間,這陰煞之氣竟也并沒有在隐界之中的環境下被腐蝕,可想而知這力量的強橫程度有多深。
星月耳墜上原本主人的靈力已經消失,但憑借宋青小過人的記憶,依舊認出了這是屬于湘四的東西。
她記得當日玉侖虛境的試驗,湘四渾身佩戴的首飾器物之中,就有一對星月耳飾,其中一隻就是眼前這顆星辰樣式。
這東西是湘四随身之物,應該是在大戰之中被人生生扯落身體。
從星月耳飾上所殘留的陰煞之氣看,當日襲擊了她的很有可能是修煉了陰煞鬼氣的邪惡修士。
“範家?”
首先一向以養鬼、養屍爲樂,整天與陰邪之氣打交道的帝國世族範家的人的形象便闖入她的腦海之内。
宋青小收集了一絲星之耳飾上的煞氣,将其化爲冰珠放進自己的乾坤囊内,同時指尖一彈之間,靈力将這星之耳飾上殘餘的鬼氣拂去。
‘嗚——’
那一絲陰煞之氣化爲一聲不甘的歎息,幻化成一隻猙獰的面容,帶着一股濃郁至極的怨毒之氣往她撲了過來。
隻是這絲力量極弱,随着時間的流逝更是被隐界特殊的環境摧毀,已經不成氣候。
才剛一形成鬼頭,便被陰風一吹,很快化爲一絲怨力消融于風裏。
宋青小皺了皺眉,不知爲何,她隐約感覺這絲殘留的力量對她怨氣大得驚人。
是因爲這修士本身的力量強橫的緣故,所以哪怕兩年多後,這一絲殘念依舊還有攻擊人的意圖,還是其他的原因?
她一時半刻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便決定先将這耳飾收起。
當年她才到天外天時,聽到那青年所說的傳言是真的。
隐界之中确實有三股力量被剿滅,她當年不妙的預感現在看來是早有征兆了。
除了被她殺滅的蒼鶴、藍家之外,另有一家被清除的世族力量,應該就是湘江氏。
不管湘江氏的被滅有沒有與她當年剿殺兩族有關,亦或是其他原因,但就憑當日她曾說過與湘四是朋友的話,湘江一氏被屠之迷,她也要想辦法查清,将當日屠滅了湘江氏的鬼修揪出,并将其殺死。
湘甯小築的殘墟之中已經沒有再值得她看下去的東西,找到了星之耳飾之後,此地不宜再逗留下去,以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她原本是抱着一絲希望而來,卻沒有料到會報憾而歸。
湘江氏的遭遇如同一層陰影籠罩在她的心中,令她整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有些陰郁。
受此事影響,她打消了原本準備在隐界之中攢些積分的打算,準備暫時隐匿,另外再想辦法弄些積分。
反正武道研究院弄出了獵魂玉的存在之後,使得神獄的積分也可以自由交易。
她的乾坤囊内還有一些當日試煉中奪來的一些戰利品,雖說品階低,但也可以暫時交易出去,緩解一下燃眉之急。
宋青小從隐界之中原路返回,準備回了天外天後,弄到一些積分後再閉關修行,沖擊合道境下階巅峰,爲進入中階做準備。
約半個月後,她的身影即将踏出隐界,出現在天罰鎮中的前一刻——
宋青小的神境之中,突然傳來一陣悸動。
神魂之中,九字秘令似是被這股力量所吸引,已經收集的五個字令微微閃動,一股熟悉的感覺傳遞到她全身。
“九字秘令!”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曾經玉侖虛境試煉時,她的神境也曾感應過這種來自九字秘令生出的共鳴。
而随着她境界、修爲的增加,這種來自神境的‘提示’則比先前玉侖虛境的那一次還要強烈。
沒想到事隔三年多後,神獄竟然在此時再度開啓,同時參與試煉的還有另外的一個九字秘令擁有者!
宋青小精神一振,等到神獄的提示出現她識海之中的時候,她毫不抗拒,且順着神境的提示,神識很快往那力量的來源之地主動探去。
瞬間功夫,她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股疾風吹刮過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卷起一團渾濁之氣,而那裏空空如也。
歡迎進入神的試煉空間!
宋青小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試煉空間之内。
從上一次玉侖虛境的任務之後,她已經三年的時間沒有進入過這裏——恰好還是在她最缺少積分的時候,再加上又有九字秘令的存在,這使得宋青小對于這一次試煉的到來充滿了期待。
但出乎了她意料之外的,是她進入此地的時候,試煉空間中卻并沒有旁人。
這裏地方并不大,在人數還沒有來齊,試煉并沒有準時開啓的時候,那灰蒙蒙的霧氣之中應該也是無法藏人。
也就是說,她是這一次試煉之中,第一個到達此地的試煉者。
這情景令得宋青小微微有些吃驚。
照理來說,她已經感應到了這裏有九字秘令的存在,就證明此次試煉之中應該有同爲九字秘令的擁有者參與此次試煉才對。
若根據玉侖虛境的經驗,這個時候另一個九字秘令的擁有者應該已經出現在試煉空間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
宋青小皺了下眉,心念疾轉之間,她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在玉侖虛境的試煉中,她的修爲高于當時的‘兵’字令擁有者二号,且因爲她擁有大筆積分的緣故,她第一次開啓神境的時候,遠比一般人開啓的神境要大一些。
按照蘇五的說法,神境奧秘無窮,可以接連神獄,感應到某些東西。
雖說有玉侖虛境的那一次僥幸,但神獄的法則并沒有嚴格規則,她感應到了九字秘令的存在,這秘令的擁有者就一定會像當日擁有‘兵’字令的二号一樣,會優先出現在試煉空間之中,讓她輕易的鎖定目标人群。
相反,如果此次試煉參與者确實有兩位擁有九字秘令的人齊聚,那麽很不幸的,她最先一個進入這裏,估計就已經成爲了接下來另一個試煉參與者鎖定的目标,率先已經曝露了自己。
想到這裏,宋青小不由無聲的歎了口氣。
看樣子,這一次試煉一開始就對她不利,在接下來的試煉過程中,除了完成任務之外,她還需要在之後進入空間的試煉者中尋找到擁有九字秘令的人。
她找了個位置随意坐了下去,一面調息着靈力,一面等待着下一個進入試煉空間的人。
約摸一刻鍾後,試煉空間内出現了靈力波動,宋青小睜開眼睛,恰好就與才進來的試煉者目光相對。
那是一雙極爲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眸,眼神平靜無波,但在與之對望的刹那,整個魂識就像是陷入在一片浩瀚無際的銀河之内,一眼望不到底。
這種摸不到邊際的感覺極爲令人畏懼,仿佛心神之中已經出現了破綻,讓人惶恐不已。
但僅隻是片刻功夫,宋青小就已經察覺出了不對,很快警醒。
她的目光隻是微微恍神,刹時就恢複了清明。
這會兒再看眼前的來人時,就不再像先前那樣心生忐忑。
靈霧散了開,露出才進來的二号身體。
他是個年約三十歲的儒雅男人,穿了一身簡約至極的青袍,腰系編織的明黃絲繩。
一塊雕刻成方形的羊脂白玉垂吊在他腰側,是他身上唯一的配飾。
那白玉之上以古篆體刻着:‘仁義道德’四個字。
男人的氣息溫文爾雅,如同一個從古書之中走出來的書生。
他早就已經感應到了試煉空間内另一個試煉者的存在,卻在與宋青小目光相碰之後,又低下了頭去,以手指漫不經心的彈了彈那些沾染在他身上的灰色霧氣。
在他手掌的拍打之下,那些霧氣飛快被擊碎、散逸開來,做完這一切後,男人這才擡起頭,看了宋青小一眼,那目光不怒自威,帶着一種令人畏懼的浩然之氣。
“九字秘令,是不是在這人身上?”
宋青小在被他一看之後,不由皺了下眉,腦海裏卻閃過這樣的念頭。
不知爲什麽,這個男人的出現給她一種十分不妙的感覺,令她備感壓抑。
從她實力增漲,完全煉化并掌控藍血之力,後又得到滅龍之力、鑄造誅天劍、青冥令等,種種底牌傍身,使得宋青小在試煉之中早就已經占據了主動之位。
哪怕遇到修爲境界勝于她的人,可宋青小從沒有過這樣的心境,每次都能憑借自身力量克敵制勝。
可此時眼前的男人給她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哪怕她手握底牌,卻不知是不是受先前那一眼對望後心境的波動影響,她竟生出一種并沒有把握完全勝過此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