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她跟四号一樣,就将任務目标放到了‘日’、‘月’二賢者的身上,卻忽略了這群聖徒。
四号被她提在手裏,這會兒身受重傷失去戰鬥力後,他将自己察言觀色的水平發揮到極緻了。
雖說他并不能看到宋青小的臉,但憑着爆發出來的過人直覺,他依舊感受到宋青小這會兒已經将注意力從‘黑暗’派系的聖徒身上,轉移到其他地方了。
他的目光一轉,也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的‘光明’派系的聖徒,一下像是猜到了宋青小内心深處的想法般:
“難道‘純潔’的心,不一定是兩個大賢者?”
四号自己一說完這話,刹時也頓悟了。
任務隻提示獲得‘純潔之心’,并沒有說過‘純潔之心’一定來源于實力強大者。
按照任務的進程,他與宋青小需要獲得‘純潔之心’,所以加入了‘光明’派系的隊伍。
也就是說,隊伍之中必定是有與他們任務相關的線索。
所以這‘純潔之心’,未必是出自于‘日’賢者的身上,與他們一路同行的聖徒,甚至信徒身上也有可能的。
四号的臉上露出一絲激動,但随即他像是又想到了什麽:
“不對。”吸氣之下牽動了他體内的傷勢,劇痛令他臉色微微扭曲:
“如果是這樣一來,‘光明’派系的聖徒一共有六個,若是‘純潔之心’是其中一人,那麽是這六人之中的哪一個?”
普通的信徒他沒有放在眼裏,并沒有特意去觀察過哪一個人的性格最純潔。
六聖徒中,除了一直沉默寡言,存在感不高的拉斐爾、愛德華、精靈外,四号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其餘三人了。
修士?聖女?劍士?這三人會不會是‘純潔之心’的擁有者?
“我覺得不太可能。”四号的疑心又一次占據了上風,“如果‘純潔之心’的擁有者是在聖徒之中,那麽道士他們所需要的‘黑暗之心’的擁有者也包括了哈亞斯等六聖徒。”
若僅隻是這樣,任務未免也太輕松。
很大的可能,是這些人都有可能是‘純潔之心’的擁有者,需要參與試煉的人去一一篩查、選擇。
如此一來,猜出修士等人也是任務目标對四号來說,隻是将懷疑的目标擴大罷了。
宋青小沒有說話,四号所說的推論,她也想到過了。
“這裏應該是任務線索最後的地方了——”四号說這話的時候,難掩内心的擔憂:
“若是不能找出來,我們可能都要被留在此處。”
路西法與‘日’賢者在大戰,等到他們分出勝負之後,無論勝出的是誰,對于兩人來說沒有好處。
“所以,我要去幫他一把了。”四号說到這裏的時候,宋青小終于出聲了:“好好呆着!”
她話音一落,抓住四号領口的手便一松。
“幫,綁誰?”
四号怔愣之間,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急速往下墜落。
地底的深淵像是一張巨口,他下沖的力量将盤踞在深淵上方的黑霧引活。
霧氣蠕動起來,黑暗的力量彌漫開來,欲将他吞噬其中。
他視線一黑,耳畔僅能聽到急速灌過的風響之聲,這種狀态令四号一下想起了先前被‘日’賢者魔法掌控的時候,激活了他内心殘留的心悸感覺。
一聲高亢的鳥鳴響起,‘轟隆隆’的火焰聲裏,一隻火紅的飛鳳駝着吐血不止的四号從黑氣的困鎖之中飛出。
宋青小這會兒并沒有再管自己的隊友,她已經救了四号數次,若是這樣他仍無自保之力,隻能注定他命中有此一劫了。
‘日’賢者在與巨龍的争鬥之下落了下風,路西法的輪回魔法将他的力量一一吸入,再以他施展的術法反攻于他,将他克制得死死的!
紅色的巨龍張開了口,一陣艱澀難懂的術法從它的口中吐出。
火紅的焰光形成巨大的魔法陣,一道道烈焰如同流星雨般,往‘日’賢者的方向瘋狂砸落!
暗紫色的魔法陣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籠,将黑氣纏身的‘日’賢者牢牢困住。
眼見那密集的巨大火焰雨即将吞噬‘日’賢者的時候,修士等人終于忍不住了。
無論信仰有沒有偏移,‘日’賢者都曾帶領他們走向光明過。
對于六聖徒來說,他如導師、如摯友。
雖說四号挑撥的話曾令六聖徒心生猜測,‘日’賢者的異變也令他們懷疑,但不管怎麽樣,他們都不能讓‘日’賢者傷在惡龍之手!
“賽姬!”
劍士情急之下大喊了一聲,那巨大的光蝶翅膀微動,一層層淡藍的光暈如同散碎的粉沫,化爲聖光盾,飛往‘日’賢者的方向處,欲将他籠罩其中。
修士翻開了手裏厚厚的魔法書,法師也念起了咒語。
……
可是有一個人的速度比他們還要快得多!
劍光一閃間,寒冽的劍氣四溢開來。
宋青小手握誅天,揮臂虛空畫出一個巨大的圓。
滅神術運行,靈力灌入長劍之中。
寒冰的力量須臾之間形成冰盤,被她擡手一挑斬出。
那圓影迎着烈焰疾射而上,在滅神術的力量下,半途‘嗖嗖’分裂開來,化爲無數冰球,與那火焰雨對沖。
力量相碰撞,并沒有産生天崩地裂般的可怕效果。
冰球無聲的将一顆顆疾射而來的火彈吞沒、包裹,寒意化爲強勁的風暴,‘轟’的擊中那紅色的魔法陣處。
‘嗷——’
巨大的沖擊力下,紅色的巨龍的腦袋如同被無形的大山撞擊,長長的脖頸被擊中,肌肉彈跳之間,頭顱偏往一側。
它發出一聲咆哮,巨龍的魔法被打斷,那紅色的巨大魔法陣失去後續力量的注入,瞬間被冰雪凍住。
愛德華所召喚的巨大閃電擊落到了魔法陣之上,‘嗞嗞’的電流聲響裏,被凍結的魔法陣一下被雷電擊碎了。
趁此時機,‘日’賢者掙脫暗紫色的魔法陣的枷鎖,身體被黑氣所包裹,逃脫路西法的掌控。
“宋——”
修士等人一見她出手,不由又驚又喜,發出一聲歡呼。
“又是你!”巨龍的後背之上,路西法的身形因爲巨龍身體的颠簸而微微一晃。
随着巨龍揮動巨大的翅膀盤旋了一圈倒飛回來之後,他的目光遙遙的落到了宋青小的身上。
這位自稱爲神的聖徒的臉上露出一絲咬牙切齒之色,對于這個曾經交手卻對彼此雙方都無可奈何的對手,路西法即感頭疼又感厭惡。
“你到底是誰?誰派你來這裏的?你來這裏究竟想要什麽?”
他不清楚她的來曆、目的,憑他對聯邦、神廷的了解,他們沒有辦法找出這樣的強者。
‘日’、‘月’的力量因爲三百年前的事情被大幅削弱,已經不可能再招攬新的信徒,宋青小根本不可能是聽從聯邦調遣過來服務聖徒的‘新人’。
“那你來這裏又想要什麽?背叛了神廷、與巨龍合作,對你來說有什麽好處?”
宋青小不答反問,一番話說得路西法更加憤怒:
“這些與你無關!”
“那我是誰,誰派我來這裏,跟你又什麽關系?”
“看來你是有意想要壞我好事了。”
路西法聽了宋青小的話,眼中閃過一絲陰鸷。
“好事?”他這樣一說,宋青小倒是隐約捕捉到了什麽:
“你背叛神廷,将被驅趕至亡靈峽谷的巨龍再次引回大陸——”
腦海裏那些雜亂無章的線索,因爲路西法無意中的一句話而被逐漸串連起來了:
“你想令大陸重回黑暗時代!”
“爲什麽?”劍士一聽這話,大驚失色:
“路西法,我們當年是經曆過黑暗紀元的!”
那樣的時代并不美好,四處彌漫着死亡、痛苦,絕望與詛咒無處不在,巨龍所帶來的威脅令得各族都苦不堪言。
“我們十三人當年都是遭受過巨龍肆虐的受害者!”
他們生于黑暗的紀元,表現出過人的天份,在亂世之中積累了一定的實力,最終被兩位大聖賢看中,成爲大聖賢的守護者。
經曆了幾十年的時間,大家付出了許多努力,才終于将巨龍驅趕至亡靈峽谷,令它們不能再踏足大陸一步。
“大家付出了許多的代價,才換來如今的穩定,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劍士有些憤怒:
“你忘了費南多嗎?他曾與我們并肩戰鬥,是曾經的你最好的朋友,在你被惡龍襲擊的時候,他以身體替你将巨龍的利爪擋住!”
他氣得一張蒼白的臉漲得通紅:
“巨龍的爪子穿透了他的胸骨,他臨死的時候,還慶幸着你能活着!”
劍士那雙蔚藍的眼睛裏湧出一層水霧:
“正因爲你忘不了他的情義,所以當年的你對于巨龍尤爲痛恨!哪怕巨龍被趕出之後,你主動提出請求,想要鎮守亡靈峽谷。”
亡靈峽谷的環境惡劣,且又終年沒有旁人踏足。
單人鎮守在那裏,如同被放逐的惡龍。
這個看守亡靈峽谷的守護人,不止是需要強大的實力,同時更需要強大的内心。
“‘以純潔的心靈,才能抵禦黑惡中隐藏的惡!’”劍士大聲的道:“這是當年兩位大賢者親口所說。”
十三聖徒之中,路西法的力量最爲強大,再加上因爲他在驅趕巨龍的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強大憤怒,以及他對于死去的戰友的緬懷之心——
所以在他主動提出鎮守亡靈峽谷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過。
甚至因爲他的犧牲,‘日’、‘月’主動分離出自己的一部分信仰之力,贈送給他,令他有别于其他十二聖徒的特殊地位,使得他一躍而上,擁有幾乎與兩位聖賢相較的‘神格’。
當時的衆人,誰都沒有料到,這樣的路西法會反叛神廷,反叛大陸。
“爲什麽!”
劍士大聲的喊出自己内心的憤怒。
實際上這一路以來,他都備感憋屈。
進入迷霧森林之後,他不再像傳言之中那樣強大,力量的減弱令得他們曾經名揚大陸的聖徒弱小無助——青魔蜥群中甚至弄丢了自己的武器。
來到深淵領地後,‘月’賢者出現了變化,而再次出現的‘日’賢者也與他們印象中大不相同。
曾經并肩作戰的夥伴背叛了信仰,投入進惡龍的陣營之中。
什麽是好,什麽是壞,劍士感覺都有些分不清楚了。
“因爲他想要成神。”
宋青小淡淡的聲音響起,回應了劍士的怒吼。
“成神?”劍士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刹,怔愣了片刻,接着聽清楚她說的話後,又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意思,宋?”
‘光明’派系的聖徒們對她依賴很深,甚至信仰之力都已經偏移,所以宋青小在說出這樣的話後,劍士雖然感覺匪夷所思,卻又并沒有任何的懷疑。
“四百年前,大陸受惡龍掌控,兩位被視爲‘日’、‘月’的聖賢出現,獲得的信仰之力令他們成爲大陸上的神明。”
修士聽到這裏,隐約好像是明白了什麽,與身旁的愛德華相互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對于路西法來說,這就相當于一個契機。”
宋青小緩緩的道:
“他擁有的過多,身上有‘光’、‘暗’的力量相融合,得到輪回魔法。”
強大的實力衍生出強大的野心,多年困守亡靈峽谷,使得他對于神廷中兩位大聖賢的地位産生了嫉妒。
“尤其是‘暗’被封印,‘光’消失無蹤,信徒們不清楚,路西法一定是清楚的。”
他可能是在蟄伏着等待一個機會,等到大陸走投無路。
“将巨龍引回大陸,令黑暗時代重新降臨,挑選新的聖徒,打亂如今固定格局,他才有成爲新的‘神’的資格。”
宋青小并不是這群心性執着卻又良善的聖徒,從路西法的舉動及簡單的話語,已經将他的打算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她的話對于聖徒來說無異于一場暴風沖擊,大家瞠目結舌,久久有話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