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是四号還沒有動手,但他的殺氣已經很重。
分神境修士的威壓放了開來,牢牢将修士的氣機攫住。
他這會兒心中的怒火已經沖上頭頂,令他一張大臉漲得通紅!
飛揚的水珠将他滿頭的紅發打濕,蓬松的頭發沾水之後牢牢的貼在他臉頰、頭皮四周。
沒有了頭發的裝飾,四号的頭一下顯得比先前還要大些了。
火光從他頭頂之上化爲焰息鑽了出來,将水氣蒸幹,那頭紅發又重新飛揚。
隻是這火焰還未成氣候,就被此地鋪天蓋地的水系靈力‘嗤’的一聲泚熄了,并再次淋了他一頭。
“你是不是将我們關進此處,想要利用我們幫你封印‘月’賢者?”四号怒目圓睜,剛運轉的靈力被水波澆熄,讓他的怒火比先前更盛了,身形一閃之間,出現在修士身側,伸出薄扇般的大掌,一把将修士瘦弱的身軀從隊伍之中拽出:
“你到底有什麽陰謀?”
他是火系靈力,施展的火焰在此地受限極大,整體實力至少被克制了三成之多。
而且運轉靈力的消耗也比平時更大,他本身實力就已經弱于宋青小很多,這會兒再被水系靈力一壓,四号感覺頭皮都要炸了。
“我不是,我沒有。”修士已經年邁,又是孱弱的法系修士,哪時是強壯的四号對手。
被他一拖之下,身體如無根的浮萍,當即被拖出隊伍,腳不沾地遭四号擒住領口提着半浮在水中。
“宋已經答應我們,幫我們再度封印‘月’賢者了,我爲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呢?”
面對四号暴跳如雷的質問,修士極力掙紮着開口:
“更何況我們也不希望被困在裏面,到時讓哈亞斯他們趕在前頭,搶先一步到達銀色發沼澤。”
他原本準備如宋青小所說,先到達傳說之中深淵領地的水潭,将其作爲定點,然後再尋找當年封印了‘月’賢者的銀色沼澤。
哪知最後會被困在這裏,不要說再去尋找銀色沼澤,現在根本前後退路都被封死了。
現在情況不止是對試煉者們不利,對聖徒們同樣不利。
如果不是‘黑暗’派系的六聖徒因爲中計的原因,被青魔蜥群纏住,導緻落後了衆人半步,修士都要懷疑這一切是不是他們的陰謀。
“别吵了。”事到臨頭,宋青小反倒十分平靜,絲毫沒有被困在空間魔法中的恐慌——
她幾次任務都曾進過時空夾縫,對此經驗豐富,完全不像四号這樣的‘新手’。
“我看我們不管怎麽走,最終都會到達這一處。”
修士雖說力量恢複,可此時被四号一提,卻感覺氣都像是要喘不過來了。
宋青小看了四号一眼,示意他放手。
“哼!”四号心情十分惡劣,但在宋青小目光之下,仍是十分不甘的将修士‘噗通’一聲扔進水中。
洶湧的水流帶着修士孱瘦的身軀往前沖了半米,幸虧宋青小及時伸手将他撈出。
“謝,謝謝——”修士此時頭發、衣袍已經全部被浸濕了,就連被他背在後背的帕拉牧師的屍骨都被水流沖透。
寬大的祭袍全貼在他骨瘦嶙峋的身上,‘嘩啦啦’淌落的水流形成重壓,幾乎令他瘦弱的身體再次重新坐回水流之中。
他有些狼狽的抹了把臉,沖着宋青小感激的道謝。
“深淵領地到底是什麽樣的?”
宋青小及時又伸手拉了他一把,他臉色慘白,脾氣仍舊很好的道謝。
“傳聞之中的深淵領地,是誕生魔王的領土。”這裏散播着惡意,是滋養惡魔的深淵。
“當年我們來過一次,在銀色沼澤封印了‘他’之後,是在大聖賢的帶領下離開此處的。”
修士的回憶陷入三百多年前,臉上露出幾絲迷惘之色:
“至于印象,就是滿地黑氣彌漫,以及數之不盡的亡靈大軍攔路。”
法師愛德華點了點頭,也補充:
“還有來自地底深淵的詭異植物。”
“也就是說,你們印象中并沒有進入這樣的深淵了?”宋青小聽到這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修士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這裏的水域極大,形同汪洋大海,目無邊際,水波從四面八方湧流而來,流入這面前奇大無比的深淵之中。
如果當年真的看到這麽大的水域,幾人不會都不記得。
“那就奇怪了。”宋青小眼角餘光看到修士艱難的抖着袖袍中的水,他穿着極爲隆重的祭祀法袍,那衣物層層疊疊,異常厚重,吸飽了水後份量陡增,令他不堪重荷,此時站立不穩之下搖搖晃晃的。
他背着背包,又夾了本厚重的書,根本騰不出手,顯得可憐兮兮的,不由順手替他擰了把袖口。
‘嘩啦’的響聲中,一大股水被擰了出來,修士沉重的手臂一下就覺得輕松了許多。
“深淵領地之中如果有這麽大的水域,不可能你們完全沒有察覺。”
不等修士道謝,她快速替修士擰幹了兩邊衣袖及袍邊的一些水份,接着開口:
“暗河之森裏的暗河連接深淵領地是已經證實了,傳言之中,深淵領地有一水潭,我估計就是眼前這一個。”
她看了修士等人一眼:
“深淵領地名字的來由,會不會就是眼前這一汪深淵呢?”
六聖徒身體一抖,臉上都露出迷惑之色。
宋青小話中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如果這裏是傳聞之中的深淵領地,那麽這裏無疑與當年六聖徒記憶中去過的深淵領地是大相徑庭的。
也就是說,要麽六聖徒的記憶出錯,要麽就是他們說過的話出問題了。
“就是撒謊呗!”四号耿耿于懷,總覺得自己是被這幾人騙來的:“說不定跟另外一邊串通了!”
聽到宋青小的話,不由冷冷回了一句。
修士的臉上露出含冤之色,正想要出聲,卻不料宋青小将他的話打斷:
“他沒有撒謊。”
她這話說不出的笃定,斬釘截鐵的态度令得四号感覺宋青小可能被這老修士下了降頭。
“你怎麽知道?”他這話還沒脫口而出,很快四号就察覺不對勁兒了。
漫天水幕之中,空間像是被撕出一條裂縫,一支狼狽的隊伍憑空沖破水氣的封鎖,一頭撞入這無盡的水域深淵之中。
“……”
爲首的人正是滿身狼狽,整齊的道袍被撕裂,頭皮被鏟平,兩側頭發垂落,眼中沾染了戾氣的道士。
在道士的身後,面色冷淡的少女、穿着五分袖對襟武士袍的年輕男人,以及哈亞斯等六聖徒,還有一大堆狼狽不堪的信徒,粗略一看這一隊的人數竟然有三、四十人之多。
“哦豁。”四号咧了咧嘴,“不是冤家不聚頭。”
‘黑暗’派系的人都來了,确實能證明修士先前并沒有撒謊,興許真實的事件與地點因爲某些不爲人知的原因出現了變故,但受到蒙蔽的并不隻是他們,而是大家一起上當後,四号發現自己惡劣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在初時的怔愕之後,接下來四号看到道士的表情開始扭曲。
他先是有些不敢置信,顯然沒料到會在此處跟他們碰上,緊接着他的目光鎖定了宋青小,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凹凸不平的顱頂,怒火‘嗖’的一下湧出來了。
道士雙眼瞬間變得通紅,閃過憤怒、怨毒、陰鸷,緊接着化爲濃濃的殺機,顯然是失去了理智,要不顧一切動手。
“等下。”好在關鍵時刻,站在道士身後的一号冷漠少女出聲将他的動作止住:
“我們好像走錯路了。”
這會兒道士心中怒火中燒,看到宋青小的刹那,那火氣更是提增數成,幾乎把他理智都燒毀了。
尤其是他摸到自己光頭的時候,他心中的念頭隻有一個:老子不管走沒走錯路,反正抓到仇人挫骨揚灰就對了!
“噗嗤。”四号看道士因爲憤怒而扭曲的臉,發出一聲嗤笑:
“道士,你啥時候理發了?”
道士是個體面人,這個新發型是他心中的痛。
四号的嘲笑一下打到他痛點之上,頓時将他内心勉強壓抑的怒火再次點燃。
他的目光從宋青小身上轉移到四号身上,決定在殺死宋青小之前,先打死這個嘴賤的四号再說。
“你找死!”道士說話間,手腕一轉,數枚古錢被扣到了他的掌中。
“究竟誰死,”四号态度狂妄,嘴上并不服輸,但說話的同時卻已經閃退到宋青小的身側,一副堅定與她共進退的架勢,沖着道士喊道:
“打了再說。”
兩人之間氣氛緊繃,連帶着兩隊其他人都目露警惕之色。
‘黑暗’派系的人都靠攏在道士身後,對宋青小等人顯出若隐似無的敵意,而修士劍士等則下意識的往宋青小的方向靠攏。
從人數看來,‘黑暗’派系的人相對占優勢得多。
魔力火車的後半截裝載了不少信徒,車身被骨龍撕裂之後,大部分信徒被骨龍帶走,僅留了少部分人下來罷了。
而這一部分又死了不少在骨龍襲擊之中,最終隻有19人存活。
相反之下,‘黑暗’派系的人活下來的人數很多,在暗河之森的魔法傳送陣被打開的時候,宋青小分明感應到這些信徒人數不少的,但此時卻僅剩了三十多名信徒。
看樣子道士等人就算是從青魔蜥群逃脫,應該也是付出了不少代價的。
雖說數量上比‘光明’派系的人多,但‘黑暗’派系的這三十來名信徒與‘光明’派系僅存的19名信徒相較,無論氣色、狀況都要差了許多。
所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傷,此時見雙方氣氛緊繃,這些信徒的神色也各不相同。
‘光明’派系的十九名信徒面對‘黑暗’派系的人多勢衆卻并不見慌亂之色,反倒都下意識的站到了宋青小的身後,對于一來就氣勢淩人的道士露出幾分敵視之意。
宋青小一眼就将這些人的神情盡收眼裏,見到道士被四号氣得要死,正欲動手的刹那,她的神識像是被某種氣息微微一撥:
“來了!”
她話音一落,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四号正欲開口發問‘什麽來了’時,突然就聽到深淵之内似是傳來一聲沉默的聲響:
‘卬——’
那聲音極爲古怪,緊接着水中的漩渦開始旋轉,仿佛有雙無形的大手在攪弄着那深淵之水似的。
原本一觸即發的氣氛刹時一凝,正欲動手的雙方來不及拼個死活,很快被深淵内的動靜吸引住。
此時頭頂上方稀薄的雲層開始聚攏,仿佛要将今夜明亮的圓月擋住。
月光受到黑雲的遮蔽,如同染上了一層層墨汁,飽滿的圓月一下殘缺,光芒也瞬間暗淡了許多。
隻是那月光卻并不甘願受黑氣所縛,僅瞬息功夫,月亮之上陡然散發出更加明亮的銀芒。
那銀芒越來越璀璨,所到之處穿透黑雲的封鎖,從天空灑落。
中間遮擋月光的雲層被迫散移開來,露出一個宛如巨型圓盤般的空洞。
明月當空,月光從那破開的雲層洞中灑落下來,直直的照進深淵水潭之中。
急速轉動的潭水表面開始沸騰,冒出‘咕咕’的大量水泡。
一見到這樣的情景,那一直低垂着頭顱的苦行僧突然‘撲通’一聲跪往水中:
“我的暗夜之神,你終于照耀到你的信徒了!”
他的聲音沙啞,語調如哭似訴,随着他的話音一說出口,月亮的餘輝灑落到他的身上,就見他身上大量的血氣化爲霧氣蒸騰而起,萦繞在他頭頂的上空。
塞缪爾、克羅利等一一跪下,嘴中低聲念念有辭,仿佛在完成什麽儀式,試圖請出他們的信仰之主。
“他們和我們的目的不同了。”劍士靠近了宋青小的身後,小聲的說。
‘黑暗’派系的人似是在向‘月’賢者禱告,态度虔誠而又順從,這根本不是想要封印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