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咬着獸王身軀的銀狼一見她動作,本能的将嘴中的獸王一松,試着想要站起身來。
它滿身的傷痕,一條腿都毀了,但後頸處的狼毛卻已經立了起來,望着魏芝、楚逸二人,發出殺氣騰騰的低吼。
“别動。”宋青小的目光一柔,伸手去摸它,銀狼冷冷盯着那兩個人,被她壓着腦袋,耳朵動了動,從她指縫間鑽出。
哪怕它受了十分嚴重的傷,但在面對這兩個當年狙殺它與宋青小的仇人時,卻兇相畢露。
“讓我來解決,你把傷養着。”
宋青小見它這神情,不知爲何,便想到了當日在邊界之門處,與它分離的時候。
那會兒的銀狼可能以爲她已經死在這兩個人手裏,所以在深深看了魏芝、楚逸二人一眼,将兩人氣味、模樣牢記于心後,才轉身鑽入星空之海中。
宋青小找到它時,它身上的新舊傷痕多不勝數。
能在短短七八年的時間内,從五階初階升入七階的地步,可想而知它吃了不少苦頭。
它的傷勢這麽重,卻能在嗅到魏芝、楚逸兩人的氣味時強行睜眼,應該是對這兩人印象極爲深刻。
她說着說着,又不由微微勾了勾嘴角。
這頭狼王從當年到現在,記仇的性格一直就沒變過。
“我們是同伴。”她又摸了摸銀狼的頭,淡淡的開口:“将來還有聯手應敵的時候,但那不是現在。”
銀狼聽到她這話,顫巍的轉過頭顱,盯着她看。
它的眼神越來越紅,不知是因爲丹藥的影響,還是因爲混沌珠的緣故,它的身體還在抖,一條廢棄的後腿懸空。
“當年的仇,交給我來報就行了,”她知道銀狼聽得懂,說完之後,又溫聲道:“乖一點,聽話。”
‘嗷哧——’
銀狼與她對視半晌,如同感應到她的想法,有些焦躁不安,又有些憤怒,喉間發出‘豁豁’的噴氣聲響。
“你的傷也讓我很擔憂。”
宋青小的目光溫和卻又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之色,與它鮮紅的眼珠對望。
可能是她說話的神情将這匹垂傷的銀狼打動,這頭孤傲至極的狼王在她目光之下,後頸豎立的毫毛漸漸放下,雖說鼻孔之間仍發出‘嗚嗚’的聲響,但最終似是仍屈服于她的安撫,相信了她的話,緩緩将前肢一屈,慢慢将顫抖的身形趴下去了。
它轉頭舔了舔自己後腿的傷口,像是猶豫半晌,又轉過臉來,舔了舔宋青小的掌心。
舌尖上殘留的血液蹭到了宋青小的掌心上,它這樣的态度,像是相信了宋青小的承諾,這樣的姿态也代表着它暫時的讓步。
宋青小感應到手中的溫熱觸感,不由微微一笑,将那血漬擦到銀狼腦袋上,還沒開口,便聽到魏芝發出的冷哼聲了:
“哼!别急。”她陰測測的,“今天一個都逃不脫!”
說話的同時,她身上靈力一湧,那當年曾将宋青小的胸口貫穿的碧綠小簪出現在她掌心之中。
‘轟!’一道斧影往魏芝的方向斬了過去,魏芝措不及防,本能閃躲。
斧影在她面前留下一道長約數米的巨大斬擊之印,她暴跳如雷:“顧春行,你想叛出議會?”
“等下。”顧春行将魏芝的動作打斷:“急什麽,沒看人家先安置傷員麽?”
她有些鄙夷的看了魏芝一眼:
“既然是多年的老朋友,于情于理,也應該好好叙叙舊,問候一下對方這幾年發生了什麽吧?”
“顧春行,你是不是瘋了?”
魏芝聽她這麽一說,簡直想先将她腦袋扭了。
這女人簡直腦子不正常,敵我不分的。
顧家的人平時就是一根筋,但這個時候了,還是一副迂腐的臭脾氣,令人倒盡胃口。
她這會兒嬉皮笑臉的,嘴中胡言亂語一通,什麽叙舊,分明就是想要提醒宋青小,打斷自己的偷襲罷了。
宋青小身上靈力一動,六顆星辰從她體内逸出,‘嗖’的将銀狼包圍在其中。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她轉過了身,“一起上吧。”
時秋吾雖說暫時被天外天的人纏住,但她時間緊迫,打發了眼前的人後,還要找個地方躲避時秋吾的追殺,沒有功夫被眼前的這一群人纏住。
當年被魏芝、楚逸追殺之仇,随着她實力的提升,而兩人則仍停在化嬰境後,那些恩怨對她來說便已經不再被她放在眼中。
魏芝敏銳的發現她的語氣、神态,都與八年前不同。
這八年多的時間她面容未變,她明明還是那個人,可是氣息、神态、說話的語氣都已經和當年不一樣了。
她看着幾人的神情,像是随意打發幾個礙眼的弱者,令她沒來由的覺得不安、惶恐,在她意識到自己生出的這樣的軟弱的情緒之後,又化爲滿腔怒火。
“等下。”顧春行收起了臉上嬉皮笑臉的神色,變得嚴肅了許多:
“動手之前,我想問下,星空之海發生什麽事了?”
宋青小出現的位置,本來應該是邊界之門處。
那裏有獸王的分魂鎮守,令人類不敢踏入,妖獸無法突破。
但在片刻之前,顧春行意識到不對勁兒,前往察看之時,卻發現邊界之門的靈力已經被削弱。
獸王分魂的氣息在那一刻像是消失了,連她靠得極近,邊界之門也沒有異動,直到下一秒宋青小出現,獸王分魂再也沒有出現過。
顧春行的眼中帶着緊繃,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像是十分的重要。
宋青小轉過了頭,看了顧春行一眼。
她記得,自己才出現時,就是這少女反應最爲迅速,接下了她一劍的。
這少女年約十七八歲,紮了一雙馬尾,長相可愛,但卻提了一柄與她樣貌并不相符的奇大闆斧。
她的眉眼之間帶着一種痞氣,沖淡了她外貌給人的第一印象。
在魏芝先前趁着宋青小放狼之時,欲偷襲她時,是這個少女将魏芝阻擋住。
雖說如今的魏芝已經傷不了她,但少女的舉動卻令宋青小對她頗有幾分好感:
“顧春行?”她輕聲開口。
那少女愣了一下,接着‘嘿嘿’咧嘴一笑,爽朗的一點頭,承認道:
“是!”
“你既然提醒了我,今天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她淡淡的道。
顧春行聽她這麽一說,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
“那可不行,畢竟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她掂了掂手中的闆斧,像是在提醒宋青小一般,接着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了:
“不過若是你肯跟我說說星空之海的情況,那我倒是領你情了。”
“星空之海嗎?”宋青小微微一笑,“已經沒有了。”
“沒有?”這樣的答案既在顧春行的預料之外,又在她意料之中,她的表情一下變了,像是有些失落、有些痛苦,又帶着幾分焦急,最終化爲複雜至極的神色:
“怎麽會突然沒有了呢?”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突然神情鄭得的問道:
“是跟之前的雷電有關嗎?”
先前離此地約千裏開外電閃雷鳴,看起來聲勢極大。
漫天的烏雲幾乎将那一側天際全部壓蓋住,這種情況,比當年她親眼看到過的邊界之門傳來的異動還要大得多。
雷電的威力之下,哪怕遠在千裏之外,也能感應到那種壓迫。
隻是她礙于自己的任務,不敢擅離職守,前往查看。
而無視于議會規章制度的其他人——魏芝,則又不肯輕易涉險,認爲這樣的異動已經超過了他們實力去探測的程度。
用魏芝的原話來說,那雷劫搞不好是八階獸王渡劫。
若是獸王升至九階,已經可以匹敵真正入聖之境的強者,這樣級别的強大妖獸,實在輪不到他們這樣的小輩插手,自然會有家中大人出現的。
他們便發了消息回帝都,但事發突然,帝都那邊的人未必趕得過來,至今幾人也沒有收到指令讓他們貿然行動。
宋青小在這個時候恰好出現,便正好成爲了顧春行打探消息的來源。
“有一些關系吧。”事實上星空之海的消失,與帝國的時秋吾脫不了幹系。
她的眼中露出一分異色,要不是最終吸納了整個星空之海的混沌珠被銀狼吞吃了,宋青小也不介意将這件事情捅出去,爲時家引來一些麻煩,将時秋吾絆住。
但正因爲混沌珠被銀狼吞了,便變相的相當于這會兒整個星空之海的力量都在銀狼身上。
時秋吾也正因爲要隐瞞消息才放她暫時離開,将星空之海的人攔住,這會兒宋青小自然不能将這禍水往自己身上引了。
“那獸王呢?”顧春行聽她說到這裏,不由又接着問:
“獸王已經八階了,星空之海如果出事,獸王去哪兒了?”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像是十分重要,她一雙眼睛牢牢的盯着宋青小看,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微微前傾,急迫的在等着宋青小的回答。
宋青小的表情就有些古怪了。
她側轉臉,看了一眼被星辰大陣包圍住的銀狼和獸王。
此時的銀狼強打精神,一隻前爪探出,壓在那黑色妖獸的後頸之上,兩隻耳朵直豎,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
恐怕任顧春行、魏芝等人做夢也沒有想到,那頭半死不活的妖獸,就會是她口中所提到的獸王了。
“進階失敗了。”
宋青小這話一出口,顧春行的眼神便更加複雜了,“進階失敗了?也就是死了嗎?”
她沒有說話。
雖然不知道獸王對眼前的少女來說意味着什麽,但宋青小自然不會将獸王真正的下落告知她的。
好在顧春行也沒有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思,她隻是失落半晌之後,又打起了精神:
“你回答了我好幾個問題,你也可以有一些問題問我。”
宋青小神色冷淡,搖了搖頭。
她深呼了一口氣,将神識放了開來,邊界之門外,随着她神識一展開,氣氛刹時異常緊繃。
“出來!”她冷冷開口。
說話的同時,她單掌伸出,像是随手對着空氣一捉,卻一把将一個灰黑的影子憑空揪出!
“放開我!”一個陰沉的男聲突然響起,那影子一被拽出,便随即化爲一個面目森然的男人身影。
此時那男人的腦袋以一個極爲詭異的姿勢後仰,而身體上半身則是往前傾斜。
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将他脖子卡住,他極力想要掙脫。
宋青小出現之時,此人便一直以秘法躲在暗處,悄悄靠攏,意圖偷襲。
随着他話音一落,他的眉心突然飛出一團黑霧。
那霧氣之中鑽出一隻森白可怖的骷髅鬼頭,往宋青小的眉心抓了過來。
隻是不等那鬼手靠近,宋青小握劍的手便往面前一格。
長劍剛一豎立在她面前,那骨手便已經疾至了,恰好掌心便撞擊到劍刃上頭。
面目可憎的男人一見此景,不由大喜,禦使骨頭合攏,像是想将那長劍握住。
但不等這骨手的五指一并,将長劍抓握在手中,宋青小就将手腕一轉。
劍刃微微轉動,隻聽‘喀喀’幾聲脆響之間,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将那可怖骨手的五指削落!
骨頭五指一斷,當即黑氣外湧。
此物應該是那男人的本命法寶,他沒料到在宋青小面前竟會如此不中用。
寶物一被劍刃削斷,他面色刹白,還來不及噴出大口鮮血,宋青小已經一揮長劍——
‘嗖——’
劍氣眨眼之間化爲一條淡藍色的霜河,往他方向斬落。
他一感應到那凜冽劍氣,好像極爲懼怕,還欲再施展寶物。
但不等他出手,那霜河已經‘轟’的一聲斬落到他胸口之上。
一條淡藍的光影在他身上閃過,從他左側肩頭斜直往下貫穿他的右側腰部,在他黑衣之上留下極爲醒目的霜痕。
隻是瞬息功夫,那男人的上半身便順着那霜痕處往下滑落。
血液還未噴湧而出,便被更爲霸道的冰系靈力所封住。
一個面色驚惶,繞着一層黑氣的元嬰化爲虛影飛出,二話不說便要往遠處遁逃而去。
“跑得了麽?”
宋青小的話音一落,就将手中長劍一松。
劍影化爲金虹,往那人影疾追而去。
這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楚逸心中不好的預感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