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聽到後來,卻發現她不過是覺得靈力的湧聚有些異樣罷了,頓時對她的話便不以爲然。
在他看來,靈力等資源分配本來就是越強者争奪越多,“你實力高強,吸納靈力的速度快,本身就會得到比低階的妖獸更多的資源,沒什麽奇怪。”
宋青小聽他這樣一說,顯然是不大在意自己的發現,也并不懊惱。
她的性格本身便謹慎至極,否則也不至于能從當年弱小無依,一路走到今天。
蘇五與她成長環境截然相反,自然性格也與她不同,他注意不到其中的異樣之處,而是将這種靈力的‘分配’當成理所當然,察覺不到其中的危險,這也是他性格使然。
“天下資源雖說是有能者得之,但也是需要我去拿,而不是被人喂到嘴邊。”她淡淡的回了蘇五一句。
仔細想來,從她進入星空之海以來,除了丹碎引發封印破裂,藍血自動修複身體,突破化嬰之境的那半年她毫無知覺,憑借本能行事搶奪了一個洞穴之外,之後每換一個地方,都是她主動爲之。
但每一次無論是搶占其他妖獸巢穴,還是另覓清靜之地,每換一次住處,宋青小都沒有發現靈力稀缺之事。
如果不是這次神魂外遊之時無意中的發現,她甚至壓根兒不知道這些靈力像是有意識的在‘照顧’着自己。
仿佛無形之中有一個存在,将靈力按照妖獸不同的品階,劃分給不同的領地。
細想之下,宋青小就覺得不大對勁。
“星空之海是一處獨立于帝都之外的小世界。”她想起了追殺她的女人曾說過的話,“而邊界之門則是這小世界與帝都之間唯一的連接。”
但這連接由星空之海中的獸王所掌控,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頓了頓:
“星空之海其實整個小世界,都在獸王的神魂掌控之内呢?”
她的話說到這裏,蘇五頓時一驚。
若是神識籠罩之下,倒也并不可怕,畢竟獸王神識再強大,可随着她修爲的進階,神識的增長,遲早也有解決此事的辦法。
但如果是獸王的神魂與星空之海緊密相連,那麽問題便大了。
打個比方來說,此地是宋青小所占據的領地,在她神識所掃視之處,自然會有一些低品階的妖獸感應不到她氣息的存在,生活于她身周,便如之前膽大包天在她旁邊築巢而受雷劫牽連的妖狐。
她的神識雖說感覺得到這妖獸的存在,但要想殺它,仍得需要她親自動手。
可如果是神魂相連,那麽情況便又不同,屬于契約之後的附屬。
例如此次她剛收服的青冥令及誅天、混沌青燈及星辰大陣等,都是與她神魂相連,心念一動間便能驅使自如。
要是星空之海真是獸王神魂相連之物,便相當于是它獨有專屬,生活在星空之海内千千萬萬的大小妖獸及宋青小,隻要生活在星空之海内,恐怕都要受制于它了。
這樣一來,再細想它分配靈力的舉動,就有一種仿佛特意在喂養她,令她急速成長的感覺——這才是宋青小進入星空之海幾年時間,進展異常神速的原因了。
否則她雖說擁有得天獨厚之便利,在試煉場景之中得到了意昌等人的魂靈之力相助,但也不可能在短短六年的時間内,便能晉升分神之境。
蘇五聽到此時,已經完全意識到了問題嚴重之處。
他之前的想法确實太過樂觀,且理所當然,沒有察覺到那看似尋常的表面之下暗流洶湧。
正如宋青小所說,若星空之海真的受某個存在以神魂掌控,那麽靈力的流湧就确實不大正常了。
可是最令他吃驚的,并非是她口中所說的星空之海的異動,而是宋青小這份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謹慎、細緻。
每一個細微的異變都被她牢記于心中,丁點兒的風吹草動,便能引起她的警覺,瞞不過她耳目。
蘇五甚至心中生出一股奇妙而又可笑的念頭:她的識海擴大,神識如此之強,甚至第一次神域的啓動都遠強于自己的原因,恐怕就是來自于她想得太多,其心思之複雜、謹慎細微遠勝常人,緻使神識消耗異常快速,而并非因爲修煉、積分的緣故。
“女人真是恐怖。”他驚悚之下不知不覺将這話說出口,将宋青小正在思索着星空之海靈力異變是否跟獸王相關的念頭一下打斷了:
“你說什麽?”
她微微有些吃驚,沒料到蘇五沒頭沒腦的竟然會冒出這麽一句話。
“若是星空之海的異樣,真與獸王有關,那麽麻煩就大了。”蘇五聲音一沉,似是有些凝重的樣子。
“……”宋青小雖然知道蘇五這樣講爲了轉移話題,但事有輕重緩急,對她來說,蘇五提到的星空之海自然比他先前所說的話更令她感興趣,因此她也就順着蘇五的話題,假裝當沒聽出他之前句‘無心之失’。
“星空之海如果是在獸王掌控之下,”這裏的小世界又如宋青小所猜測一般與它神魂相系,那麽此地便如與它契約的小世界,“星空之海内的生靈便變相的相當于成爲它的‘儲備靈力’。”
而那隐匿在暗處的‘星空之海’的主宰無形中分配靈力的舉止,便給了宋青小一種欲取先予的感覺。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六十年前,”蘇五對于時間的觀念,還停在他死的那一年:“星空之海其實并沒有封閉。”
直到帝國與星空之海大戰之後,不僅僅是世族損失慘重,同時星空之海内也有不少妖獸死于那一場大戰裏。
正因爲雙方各自死傷無數,“後來才有時秋吾親自進入星空之海,與獸王談判的經過。”
這樣的陳年舊事,劉肖知道的自然沒有蘇五多。
哪怕他并沒有刻意的去打聽,可他這樣的身份地位,稍加留意,便能知道大概經過。
可惜他那時自己瑣事纏身,詳細的情況并沒有打探過,隻是此時說出來,已經夠了。
“時秋吾?”宋青小聽到他口中說出的這個陌生的名字,不由面露疑惑之色。
“他是時家真正的掌控者,也正是因爲他的存在,時家當年才擁有了與天外天談合作的資格。”
在世族關系的梳理上,宋青小還了解不多,蘇五當年的心思雖說沒放在這上面,但至少比她強得多。
見她不懂,便又解釋了兩句:
“此人當年就已經是半步入聖的強者,在普通世族之内,已經極爲出類拔萃了。”
帝國的世族近千年來都難成氣候,修爲最多不過合道之境,極少有突破合道,踏入虛空之境的強者。
也正是因爲如此,帝國在數百年之前,一直受天外天壓制着。
直到時秋吾的出現,将這種情況打破!
此人是帝國世族之中,第一個進入虛空之境的強者,也正是因爲有此人的存在,使得時家從世族之中脫穎而出,一躍而成爲衆世族之首。
之後更是因爲他的存在,受到天外天的關注。
這些世族的存在,便是更早些時候的天外天各大門閥勢力的雛形,重複在走天外天的老路。
天外天的人原本對于他們并不關注,可時秋吾的出現,宣布世族的力量走入一個新的時代之中,有了與他們勉強平起平坐的資格。
“而你之前提到過的那時家的皇子,就是雙方之間合作的至關重要的人物。”
蘇五說到這裏,冷笑了一聲,似是有些不屑,又似是有些鄙夷:
“武道研究院的人一直想要脫離神獄掌控,妄圖瓜分一部分好處。”那時的帝國因爲有時秋吾的出現,終于進入了天外天的眼中。
雙方一拍即合,很快合作,談妥了一個絕秘計劃——
“神獄制裁計劃。”
宋青小聽到這裏,心裏不由生出一股匪夷所思的念頭。
她想到了惡魔島上時,周先生等人制定的‘女娲計劃’,人算不如天算,有時總是事與願違,往往一個極爲威風的名稱之後,可能計劃都不大會成功。
“商談合作之後,以帝國各大世族的血脈最先作爲試驗品,改造其筋脈、靈力,不依靠神獄的試煉,而僅憑世族、天外天的人各自将靈力注入其身體之中。”
也就是說以人的身體爲容器,将大量的靈力瘋狂輸入,以人爲的力量制造出一個靈力強悍的‘絕世強者’,在他們的設想之下,會超越神的存在,将來與‘神’對抗,把神獄掌控在手中。
宋青小皺了皺眉頭。
因惡魔島試煉,她對于這樣以人爲試驗品的計劃沒有任何的好感。
蘇五接着說道:
“那時雙方正是狼狽爲奸之時,爲表誠意,天外天曾假惺惺的送過不少破銅爛鐵的,”他說到這裏,‘哦’了一聲:
“你那柄法寶,應該就是那會兒合作之時,拿出的東西了。”
蘇五冷笑連連:
“可惜這樣的計劃最終功敗垂成。”世族的血脈根本承受不住筋脈的改造,大多被作爲犧牲品獻出來的世族子弟相繼夭折,時越是唯一幸存者。
但他也并不成功,沒有如同一開始雙方想像一般,能容納靈力,迅速進階。
他體内最初注入的各家靈力,隻是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令他僥幸不死罷了。
過于龐大而恐怖的力量寄存于他受過改造的體内,使他的身體成爲一個容納靈力的黑洞,照理來說這本應該是得天獨厚的修練條件,這些世族與天外天的人注入他體内的力量,足以令他瞬間進階至傳說之中的乾坤之境,邁入衆人難以企及的一個境界。
可諷刺的是,他的身體經過改造之後,卻根本無法像尋常人一樣修練了。
爲了儲存足以容納集合天外天及世族之力所傾注的靈力,他筋脈已經損毀,改造爲抑制靈力波動、維持平稀的陣法。
而他體内那龐大的靈力便形成痛苦的折磨,令他既不會輕易的死去,卻又不能正常的活着。
發現這一點兒的天外天大爲失望,歡喜落空之後,這所謂的‘神獄制裁計劃’最終夭折,僅留下了時越這麽一個失敗的産物。
臨時形成的脆弱聯盟一拍而散,但也是自此之後,帝國的世族地位因爲時秋吾的出現而終于有了些許提升,至少有了幾分話語權。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蘇五悠悠的道:“時秋吾年紀不小了,撐到如今不死,恐怕也沒有幾年好活。”
百年之前,他已經是半步入聖的境界,但百年之後,一直沒有聽到他破入聖境的消息,想必也是天資如此,僅能走到這樣的地步。
“幾年之前,我隐約聽過時家想要與梵音、神農氏合作的消息。”想必應該是爲了替時家的這位老祖宗求取續命的良藥。
蘇五說到這裏,不太願意一直将話題繞着一個垂死的老頭兒打轉:
“總之就是一個半截身體埋黃土的老頭兒,活也活不了多久,将來你能不能見着都不一定呢,說他也隻是浪費口舌。”
他提到這些往事的語氣,就像是在講一段又臭又長的陳年往事,一副嫌棄至極的樣子。
但宋青小倒是從他的話中,了解了不少世族與天外天之間的關系,以及時越的經曆。
蘇五提到他是試驗的殘次品時,她沒想到時越的成長背後,竟然有這樣一番往事。
她腦海裏閃過那青年那張蒼白而病弱的臉,每次見他之時,都感覺他壽元将至,但再次見他時,他雖氣若遊絲,卻仍能活着出現在她面前。
躲入皇城那一次,她送了此人一滴血,不知這是不是導緻後來她受世族追殺的原因,這一點她遲早是要弄清楚的。
“時秋吾與獸王談判之後,雙方不知達成了什麽協約,繼而順利休戰。”蘇五迅速将歪掉的話題又強行拉了回來,“從那以後,星空之海才封閉起來,形成一個獨立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