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藥刃應該是她從試煉空間提前換取的,此時一服下去,頓時紊亂的氣息便平順許多。
她的異樣将幾個不明就裏的年輕人吓得不輕,先前還在流淚的少女停止了抽泣,惶恐不安的往同伴的方向更貼近了些,身體直抖。
“發生什麽事了?”道姑吞完藥後,中年男人才臉頰微微抽搐,又問了她一聲。
“着了道。”
二号道姑聲音沙啞,将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接着目光陰鸷落到了那山羊胡老頭兒身上:
“先前我被‘人’弄進了一架轎子之中,”她說話時,山羊胡老頭兒依舊面帶笑容,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似的:
“險些被人擡進了顧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
她說到這裏,擡眼看了看宋青小,試探般的問道:
“一号先前也應該跟我遭遇一樣吧?”
二号道姑話一說完,三号便大驚失色:
“什麽?”他将頭往宋青小的方向轉:
“可是你們之前一直在這裏坐着,從來沒有動過啊?”
幾個少年如受驚的鹌鹑,擠成一團,聽到三号的話頻頻點頭。
二号神色陰沉,喘了兩口氣,“所以我說着道了。”
雙胞胎疑問的眼神齊齊落到宋青小的身上,宋青小神态自若的開口道:
“不錯。”
她自己出事之時,全無預兆,破開幻境回來時,其他人也像是并沒有察覺。
二号與她遭遇一樣,顧府之中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請人入局,并在幻境之中也能令二号真正的受了大傷吃了虧,這份手段非同小可。
宋青小一承認,其他人的臉色瞬息萬變。
衆人一是駭然顧宅之中栖息多年的‘人’如此神通廣大,同時也詫異宋青小與二号一樣入局,但卻是毫發無傷出來的。
其中最爲震驚的就是二号道姑了!
她雖說猜測宋青小先前的異樣應該也是與自己一樣入了幻境,但真正聽到她承認,仍是瞳孔一縮。
轎中兇險她已經親自體會過,好不容易使出看家本領,才僥幸從這死局之中逃脫。
雖說揀回了一條性命,卻也受傷不輕。
相反之下宋青小衣衫褴褛,二号才進試煉空間時還頗爲看她不上,沒想到她不聲不響,實力竟勝出自己如此之多!
“從目前的情況看,我們應該是被帶入顧、楚兩家結親當晚了。”宋青小注意到了三号等人眼中的警惕之色,卻裝着并沒有看到一般,開口道:
“而我跟二号先後被弄進紅轎,”如果沒能逃脫,此時恐怕已經被擡入府中。
但她們逃了出來,此時紅轎之上缺少新娘,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便不清楚了。
她說到這裏,衆人神色一動,姚六正欲開口時,那站在他身側的山羊胡老頭兒突然擡起了頭。
幾個試煉者說話時,他一直詭異的低頭陪笑,仿佛并沒有将衆人的話聽進耳中。
此時這突然一動,将姚六吓得不輕,頓時踢開椅子,半站起身,還未出手,那老頭兒則是腦袋一偏,咧着嘴角:
“貴客請聽,新娘子來了!”
他說話時,面頰一顫一抖,二号噴吐在他臉頰之上的血迹順着他臉上的溝壑緩緩下流,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萬分驚悚。
老頭話一說完,外面突然響起一串震天的鞭炮聲響,接着喜慶的唢呐聲音清晰的傳入衆人耳中。
顧宅之中陰森可怖,哪怕燭光滿庭,卻不止沒令人感到安心,反倒無端更添幾絲瘮人之感。
此時這喜慶的樂聲并沒有将那種煞氣驅散,更是讓幾人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蹿出。
從這些‘人’之前的舉動看,他們的目标在于活人。
如果宋青小、二号道姑先前都曾被‘人’送入花轎,卻都相繼逃出,那麽今晚的新娘到底又是誰呢?
這滿庭人聲鼎沸,但真正的活人便隻有七個試煉者及三個僥幸活到現在的普通冒險少年罷了。
衆人正驚疑之間,本能的往那三個擠在一起的少年男女看去,還未開口,便隻聽一道女人尖細的‘咯咯’笑聲響起:
“新娘子來喽!”
這聲音頗爲耳熟,與宋青小先前在幻境之中聽到的那持絹的女人相似。
不止是她聽了出來,就連二号在聽到這聲音時,身體都不由自主抖了抖,下意識的按住了受傷的胸口。
緊接着,‘嗖’的一聲破空聲響傳來。
大家下意識的轉頭,隻見一輛豔紅的花轎從黑暗之中穿過黑霧騰空飛來,速度快如閃電,眨眼之間便至眼前。
陰風陣陣之中,轎門之上的紅簾被吹動,‘嘩嘩’聲中飄了起來,露出轎内的情景。
轎中盡是暗紅,内裏端坐着一個盛裝姑娘,頭頂着半透明的朱紅色繡花頭巾,陰風陣陣之中,那頭蓋被掀開一角,露出大半張少女面容。
那少女面白如雪,嘴唇卻塗得殷紅,神色木然像是失去了魂魄的傀儡似的。
關鍵是那面容頗爲眼熟,圍坐在桌邊的三個普通少年看了一眼,接着往被夾在中間的少女看了過去,眼神呆滞了片刻之後,突然張大嘴,驚到極緻,卻連聲音都喊叫不出,隻喉嚨深處發出無意義的聲節。
“呃……呃……哦……”
“嗬嗬……”
兩人駭得魂飛魄散,那坐在轎中穿戴着神情木然的少女,分明就是此時坐在他們中間的同伴。
兩個少年冷不妨看到這詭異非凡的一幕,身體顫得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手腳直抖,嘴中胡言亂語,連喊了什麽都不清楚。
反倒是被夾在中間,之前還在啼哭不止的少女此時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失了魂,見到這樣恐怖的一幕也不知害怕,反倒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如夢似幻般的嬌羞神色。
她的神情與此時情景相配,更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陰森詭異,讓人後背發麻。
隻是轉瞬間那遮擋的殷紅簾門飄落了下來,擋住了轎中少女的面容。
接着飛揚的紅簾也跟着垂落,轎身‘嗖’的飛過衆人頭頂處,最後‘砰’的一聲落到大堂的正門口!
轎前紅影一閃,一個手持絹帕,穿着寬松紅衣的女人憑空出現,以誇張喜慶的聲音高喊着:
“大人、夫人,新娘子來喽!”
她說話的功夫間,轎門之上的簾子被一雙無形的手掀了起來。
轎内原本端坐着的少女身體詭異的飄了下來,而這會兒坐在飯桌之旁,被夾在兩個少年之中的呆滞少女臉上突然出現大塊黑斑,這斑點以頗爲駭人的速度臉頰、四周蔓延,像一朵幹涸枯萎的花朵,片刻功夫,少女整個人便化爲一具枯黑的屍骨,氣息盡絕,‘砰’的一聲栽倒在地,如木碳般碎爲數截,黑灰亂飛了。
她幹黑的頭顱恰巧落在一個少年大腿之上,被那緊揪着大腿的少年本能的捧在手中。
吓得肝膽俱裂的兩個少年此時恐懼到極點,聲浪沖破喉嚨,放聲尖叫:
“啊--”
“啊--”
那捧着枯黑人頭的少年眼見先前還鮮活的少女轉瞬之間便化爲枯骨,鼻涕眼淚齊齊往下流,他忙不疊将手中的頭骨扔了出去,心态到此終于崩潰了:
“救命啊,我要回去……”
“救命啊,讓我回去,讓我回去!”
兩人的哭嚎聲很快被喜慶的吹鑼打鼓的樂聲壓過,大庭之中陰風陣陣,宋青小抿了抿嘴角,看來她與二号逃脫之後,這倒黴的少女并沒有修爲,一被抓中,便難以逃脫。
“看來好戲要開鑼了。”三号眼中閃過慶幸之色。
從二号道姑受傷一事看,顧家的這些東西道行非淺,一旦落入他們局,一不注意恐怕是要吃虧的。
試煉之中兇險非凡,一旦受傷,便相當被動。
幸虧顧氏好像隻選女性,在場的幾個男人都逃過一動。
三号毫不掩飾自己的慶幸,受傷的二号道姑便冷笑了一聲: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了。”
中年男人笑意一滞,問了一句:
“怎麽說?”
姚六此時已經發現不對勁兒了,聽到他這問話,還未開口,便聽到旁邊的山羊胡老頭兒‘嘿嘿’眯着眼睛笑了一句:
“新娘子真好看啊。”
他那雙漆黑幹枯的眼珠極爲艱澀的轉了一圈之後落到了圓桌之上的幾個男人身上:
“可是新娘子到了,我們家小公子還沒準備好呢。”
他這話像是預示了什麽,令先前還松了口氣的三号中年男人一下就明白他話中意思了,當即臉色一沉,情不自禁的便罵了一聲:
“我靠!”
這話剛一說出口,便見坐在飯桌之上的七号神色一動,接着平地‘呼’的一聲刮起大股陰風,吹得衆人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
等到這股風刮過去,再看之時,原本站在姚六身側的山羊胡老頭兒已經不見了影蹤。
而七号的位置上也空空如也,先前坐在這裏的七号也跟着消失了。
其餘幾人一臉慶幸,三号幸災樂禍:
“看來這一次先中招的,是七号了。”
受傷的二号道姑聽了他這話,皺了下眉頭,眼中閃過一道陰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