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溫柔和他對望,将身體的痛苦完全隐藏于眼神之下,火紅的眼睛裏盛着一汪盈滿晚霞的溪水。
她輕輕地說道。
“我能活下去不是最大的幸運,遇到你才是。”
“我不再奢望和你完成那個長大的約定,我隻是希望你不會因爲我而做傻事。”
“否則這是我連去死都無法挽回的過錯。”
軒轶伸手貼上妖妖生長着鱗片的那半邊臉,妖妖伸手想将軒轶的手挪向尚且柔軟的另一邊,卻被軒轶搖頭制止。
少女的臉頰已經堅硬而冰涼,不像是屬于人類的臉。
“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妖妖低頭輕輕說道:“我想讓你看到好看又活潑的我,就好像那天正在跳舞的我那樣。”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軒轶輕聲說道:“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我對你發誓。”
然後軒轶将吻印在了妖妖的額頭上。
女孩的眼淚落入清澈的泉水中。
……
……
椒月看着殿外依舊沒有停止的大雨,聽到身後輕微的跫音。
她回過頭來,看到軒轶正一步步走來,手裏是那個奇型的鑰匙,這把鑰匙是開啓那扇沉重石門的唯一信物,關上門後,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擾到妖妖。
“所以你下定決心了?”椒月問向軒轶。
軒轶點了點頭:“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接下來你最需要做的事情父親已經告訴過你了,那就是變強,我知道對你來說時間是很寶貴的,但是請不要再試圖用那些取巧的激烈手段,這隻會讓你越陷越深。”椒月淡淡開口:“想要成爲帝君那樣的強者,就隻能腳踏實地,一步步走到巅峰。”
“或者你可以變得更強。”
軒轶當然知道他需要更強,但是變強之餘,所有事情依然要有輕重緩急。
“我想知道我現在要做什麽?”軒轶說道。
“如果我是你,我會考慮先拿到前往遺忘之城的資格。”椒月說道。
是的,妖妖的病源自遺忘之城,解鈴還須系鈴人,如果想要解除妖妖身上的怪疾,那麽必須前往遺忘之城一趟。
無論進入遺忘之城是不是單單一個開始。
最起碼要有進去的資格。
軒轶想起了椒月之前說的那句話,不由問道:“鳳凰台在哪裏?”
椒月說過,落顔會立下鳳凰台,決定前往遺忘之城的名額,原本那些名額中毫無疑問有自己的一個,但是現在很明顯沒有了。
既然沒有,那就需要自己親手去拿。
椒月笑了笑:“那我帶你去。”
她走向大雨中,沒有撐傘,但無形的領域張開,雨幕被撕開一道裂縫。
軒轶走在她的身後,沒有遲疑,在椒月的身邊,軒轶隻感覺身邊的一切都在飛速地後退,轉瞬就走出了皇城,來到了青安城的大街上。
大街上空無一人,挂在店門口的大紅燈籠在風雨中搖擺着,這樣大的風雨,自然不會有人再當街叫賣,所有人都躲在堅固的房屋裏,等待着這場暮春豪雨的結束。
但或許不是真正的所有人。
比如椒月,比如軒轶,再比如落顔。
軒轶還沒有看到落顔的影子,但是他已經聽到了那個少女在暴雨的水聲中依舊清晰傳達到耳畔的聲音。
“我是落顔,遺忘之城的信使,我在這裏邀請這個世界的年輕人來展現自己的天賦與實力,傑出者可以跟随我前往遺忘之城,觐見這個世界唯一還活着的神隻,順便去追逐永生的機會。”
“如果你們對自己還有那麽一絲的自信,就請過來找我。”
“我一直都會在這裏,我會在這裏等待三天的時間。”
“這個世界的少年,都可以來挑戰我。”
落顔冷靜清晰的聲音在整個城市回響,她不憚于挑戰這個世界的少年,乃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至強者,因爲她身後站着這個世界最可怕的勢力,用她的話來形容,那就是這個世界唯一還活着的神隻。
所有人都要給予她尊重,上到帝君,下至還在母親襁褓中的嬰兒。
“鳳凰台在哪裏?”軒轶向着四周望去,在這座城市筆直寬廣的街道上,并找不到所謂的鳳凰台的痕迹。
“你馬上就會看到了。”椒月望着前方,靜靜說道:“馬上。”
話音未落,軒轶就感受到了自己腳下的顫抖,那是大地的戰栗。
在街道盡頭的廣場上,大地開始向上隆起,赤紅的岩漿從地底流淌而出,在暴雨中凝固,但是新的岩漿繼續向上堆疊,在大地的震顫中,一個巨大的王座出現在青安城的中心,其色赤紅,方圓足有百丈之多。
那個紅發襦裙的少女,就站在那個岩漿凝結成的王座上方,大雨傾盆,她高舉右手輕輕一握。
所有的雨都在空氣中頃刻蒸發。
所有的雲翳都消散。
太陽向下照射出金色的光芒。
彩虹在紅發少女的頭頂懸挂,她收回握緊的右手,向着天地四方輕輕鞠躬。
“鳳凰台已成,請各方賓客上台請教。”
……
……
軒轶站在那裏,看着被對方憑空掐滅的傾盆大雨,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從來沒有想象過,落顔竟然有着如此驚人的力量。
這可不是區區洞玄之上能夠比拟的力量,如果類比的話,隻有當初站在星城城牆外那個得到了甯馨兒力量的自己,才能夠于眼前的落顔相提并論。
“你現在知道,爲什麽所有人都要對她敬畏三分了對吧。”椒月看着天空中撒下萬物光芒的太陽,看了看這條橫亘在城市上空的巨大彩虹:“因爲落顔是遺忘之城的信使,更是那位族長大人的神使,她所握權柄的巨大,是這個世界沒有到達那個領域之人所無法想象的。”
“那麽當初……”軒轶欲言又止。
是的,當初軒轶有把握能赢和對方的那場決鬥,甚至說能夠把皇天劍抵住對方的後背。
但是現在的落顔,所展示出來的力量,完全是自己無法望其項背的存在。
完全的天壤之别。
“因爲落顔是個天才啊。”椒月靜靜說道:“她能夠分清什麽是自己的力量,什麽是别人借給她的力量,所以便不會去亂用。”
“所謂鳳凰台,便是能夠在那座高台上擊敗她的人,就能夠名正言順地獲得前往遺忘之城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