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軒轶問道。
“我給父親炖的雞湯米線,多做了一點,父親便讓我給大夫您送過來。”趙雪宜輕聲說道。
不過究竟是多做了一點,還是多做了一份,恐怕肯定有隻雞在鳴冤叫屈吧。
軒轶點了點頭,也不客氣,伸手接過了那罐雞湯,連同做襯的白毛巾一起,不過軒轶極有分寸,這過程中甚至沒有觸到趙雪宜的手指。
妖妖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口呼着有雞湯喝了跑過來,将瓦罐接了過去,趙雪宜剛想提醒瓦罐很燙,小孩子不要碰,結果隻說了一個瓦字,妖妖就抱着瓦罐一溜煙跑到了廚房,讓趙雪宜整個人都瓦特了。
果然啊,是不是應該說這對兄妹似乎都是高人的樣子?趙雪宜看着跑沒影的妖妖,心中如是想道,當然,軒轶和妖妖完全不像,除了臉上帶的面具是同款之外,無論是相貌膚色還是頭發瞳孔都截然不同,稱作兄妹或許有點不妥,可是不是兄妹又能是什麽關系呢?
父女嗎?童養媳嗎?
果然還是兄妹好一點吧。
總不能是男女關系吧。
想到這一節,趙雪宜臉上又有了一絲飛紅。
不過看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趙雪宜向着軒轶欠身行了一禮,然後說道:“罐子就先放在這了,我會叮囑薛姨明天打掃的時候拿出來的,你們喝完放在顯眼位置就可以了。”
蘭葉風俗較之南方諸國遠爲嚴謹,趙雪宜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親自來給租客送雞湯其實已經有點越界了,所以自始至終她臉上始終都紅暈未褪,所以任務完成之後趙雪宜就忙不疊地想走。
軒轶看着趙雪宜的背影,問了一句:“你真的不喜歡謝恩嗎?”
趙雪宜的步子走了兩步停下,她苦笑着搖搖頭:“大夫,感情的事情不是用喜不喜歡就可以一筆帶過的。”
“我們不适合。”
這樣說過之後,女子月白色的背影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軒轶若有所思,笑了笑道:“不合适嗎?”
……
……
趙姑娘炖的雞湯着實味美,雞湯香濃,雞肉酥爛,連下在其中的比頭發絲略粗的晶瑩米線都燙的恰到好處,絲絲入微,隻能說誰娶到趙雪宜這樣的姑娘,真是修了不知道多少輩子的福氣。
妖妖吃了一大碗,小肚子都吃的有些溜圓,她撫摸着肚子擡起頭來問軒轶:“哎,你說趙姐姐又不喜歡那個叫什麽謝恩的,你能不能把她娶了?”
現在小孩子都這麽胡思亂想的嗎?
軒轶拿出筷子用筷頭輕敲了妖妖的腦袋:“人小鬼大。”
“趙姐姐不好看嗎?”妖妖叫起屈來:“我感覺挺好看的啊。”
“世上那麽多好看的姑娘,難不成我都要娶回家嗎?”軒轶笑道。
“隻要你想的話,有什麽不可以!”妖妖說道:“反正我又不好看!”
軒轶啞然失笑:“原來你是在這兒等着我呢,我說過的,不會丢下你的。”
好多人都說過不會丢下我的,但是他們最後還是把我扔到路邊了。
妖妖心中想道,但是并沒有真的說出來。
她咬了咬嘴唇,說:“一言爲定。”
軒轶看着紅頭發的女孩:“我們這可不是一言爲定,是好多言都定下來了好吧。”
“說不定就差了一次,結果沒定下來呢?”妖妖張嘴說道。
軒轶被這一句話瞬間給問住了,他歎了口氣:“好好,我們再做一次約定。”
“我們會一道走下去,直到我們中間的一個再沒有力氣繼續走下去爲止。”
妖妖重重點了點頭。
……
……
吃過了晚飯,軒轶将那吃的幹幹淨淨的白陶罐清洗完畢,連同洗好的白毛巾一起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然後才走進了那個上着鎖的房間。
上着鎖,就意味着謝絕外人入内,雖然說這鎖不過是普通市面上買到的十塊錢一把的鐵鎖,但這本身就是一種态度在其中。
妖妖看着走進房間的軒轶,臉上平日裏有些沒心沒肺的樂天表情随即收斂了不少,自己乖乖站到了門外,等待軒轶的呼喚。
果然就同往常一樣,過了不到二十分鍾,軒轶便在其中開口說道:“好了。”
妖妖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說真的,雖然說軒轶從來沒有想過向妖妖隐藏什麽自己的秘密,可是妖妖有些事情上卻特别的固執,比如說現在。
當妖妖走進去的時候,正看到軒轶手中是用各式草藥加少許泥漿調和出來的黑色藥膏放在一片碧玉瓦上。
這藥膏是用來治療妖妖臉上的胎記的,雖然說軒轶一直都沒有不讓妖妖看配置過程的意思,但是妖妖始終都堅持不看,軒轶總不能非要強迫這個女孩去看。
似乎妖妖總感覺,如果自己學會了自己治好自己,那麽她留在軒轶身邊的理由,不對,是軒轶把她帶在身邊的理由,就又少了一條。
對此,軒轶一如既往地心知肚明。
妖妖自己乖乖地走到軒轶的面前,面對着軒轶坐下,然後閉上了眼睛。
軒轶看着這樣總讓人心生憐惜的女孩,不由輕輕歎了口氣,然後伸出手,将妖妖臉上的皮革面具給摘了下來。
面具之下,半邊明媚的女孩面孔另一邊卻是漆黑一片,糊滿了那用各種草藥磨漿之後的調和的藥膏,所以隻要你湊近對方,隻能嗅得到那股有些難聞的草藥味。
才不過一天的功夫,這些藥膏便在女孩的臉上凝結成石塊一般的存在,軒轶甚至不是用手,而是拿出了一柄銀質的小刀,将少女臉上的藥膏如同雕刻大理石一樣,一點點雕出女孩面部的輪廓。
妖妖腰杆挺得筆直,一點都不害怕軒轶一時失手會在自己臉上劃出一道口子,這個平日上鎖的房間裏再沒有其他的聲音,隻有兩個人細若蚊鳴的呼吸與白銀的刻刀在女孩臉上每一道刀刻下發出的如同山石滾落峭壁一樣的無聲處驚雷。
當最後一塊黑色的藥膏也被軒轶剃下來的時候,這個時候才能夠清晰看到少女臉上的輪廓。
與最初軒轶與妖妖相見的時候相比,女孩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那密密麻麻如同肉芽一般滋生的肉質物,現在隻剩下皮膚上一層淺淺的灰青色鱗片,這些鱗片密密麻麻的生長在女孩的臉上,雖然沒有那麽瘆人,但是這樣出去依然會被視作爲怪物。
軒轶拿刀輕輕觸碰妖妖臉上的鱗片,輕聲問道:“疼嗎?”
妖妖搖頭,說。
“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