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雲歸望着眼前的男子。

他金發，金眉，金眸，無須。

五官輪廓清晰，面色白淨乃至于有着淡淡的書生氣，整個人看起來甚至有些弱弱的風淡雲輕感。

但是說這句話的時候，這個人瞬間鋒利起來，就好像是一柄藏鋒的刀慢慢出鞘。

“帶不帶敵意戰鬥，區别很大。”帝雲歸平靜說道。

“你若下決心殺他，上次也不會一刀之後不繼續追擊。”

“我知道你有惜才之心，你這個人就是有這個臭毛病，卻一直都不想承認。”

“就好像當初在奧登，三招之後我已經任你宰割，可你卻将我高高提起，低低放下，如果那個時候你能如帝子菁的意将我殺了或者廢了，便沒有而今這麽多的故事。”

曦子權表情微微有些僵硬，然後争辨道：“點到爲止不能算放水，點到爲止！修行者的事，能算放水嗎？”

帝雲歸忍不出撲哧笑出聲來。

是的，曦子權這個家夥，遠遠看着既高冷又有酸氣，其實相處久了，才會發現他那些人之所未及的可愛之處。

這個家夥扛着曦光一族的門面已經扛了很久了，不出意外的話，他成爲斯特行走之後抗的會更久。

怪不得自己在曦光族内看曆代鎮守的畫像，一個個都苦着一張臉，就連當初的長安女帝，晚年的畫像也是冷冰冰得不複半點生氣。

畢竟斯特行走這個職權所背負的責任實在太重了。

曦子權也意識到自己無意之間露出了呆氣，白淨的面皮微微有些泛紅，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連忙說了一句：“那我不殺他總行了吧。”

“然後呢。”

帝雲歸笑而收聲。

把曦子權弄惱了，他真會砍人的。

于是帝雲歸講軒一最終将星昏鴉逼退，讓其離開山地領域，随後他們三人結盟，共同圖謀對付鎮守魔獸山嶽巨鼋一事。

曦子權輕咦了一聲。

帝雲歸看向他。

曦子權問道：“山嶽巨鼋身在千米孤峰之下，軒一如何會知道它的位置？”

這件事當時帝雲歸和奚柏楠都沒弄明白，但是當時既然軒一保證會讓山嶽巨鼋現身，所以就暫且把這件事情擱下來了，如今曦子權再問，帝雲歸當然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清楚，隻能說道：“或許之前他在地下另有發現？”

曦子權搖了搖頭，但是并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讓帝雲歸繼續說下去。

帝雲歸點頭，開始講軒一獨自一人在山峰一側出手刺激山嶽巨鼋從沉睡中複蘇，然後自己再出手讓其徹底清醒過來，陷入戰鬥狀态，之間的許多驚險，帝雲歸皆一言帶過，直接将他将奚柏楠帶到數千米高空，讓他借山嶽巨鼋崩山的塵霧做掩護，直接從天空之上突襲山嶽巨鼋。

接下來的情景帝雲歸即使在天上，但仍然無法盡知，隻了解到最終山嶽巨鼋被莫名刺激，從而發出了那聲幾乎整座須彌山都在微微震顫的鳴叫，連自己在遠處都被影響，失去知覺不知過了幾多。

但從下落的高度判斷，恐怕時間在十秒以上。

這樣長時間的控制，如果對敵之際，不知道夠死幾個來回了。

“奚柏楠死了嗎？”曦子權直接說道。

帝雲歸搖了搖頭，曦子權似乎稍微有些惋惜。

奚柏楠是早已經聲名鵲起的少年強者，并且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他死于千星試中，更重要的是死在山嶽巨鼋的手中，那麽不僅沒有任何人會承擔奧斯帝國望海州那一家的怒火，更能讓今後的奧斯帝國失去一大臂助。

這樣的好事卻最終功虧一篑，讓曦子權都有些扼腕歎息。

要知道，奚柏楠這樣的角色，即使曦子權親自出手都要費一番周章，更要呈下天大的因果，曦子權如果不是别無選擇，是萬萬不會這樣做的。

“那就是九公主殿下出手了。”曦子權做出了判斷。

帝雲歸無聲點頭。

曦子權見識淵博，又善于分析局面推進，所以很多時候他做出的判斷，雖然不是親曆，但是卻往往能先于叙述者得出真相。

帝雲歸其實相隔甚遠，也沒有瞧見，但是事後推理，再聯系自己身上的光翼，心知真相八九不離十，于是開口道：“我雖然沒有親見，但隻有這個可能了。”

然後帝雲歸方才講述那從天落下來的火焰流行。

曦子權沉默無聲，手指輕輕叩擊桌面，似乎在靜靜推演，直到帝雲歸講到軒一在山嶽巨鼋體内肆虐，折磨地山嶽巨鼋徹底瘋狂，開始無休止地在山地領域進行破壞，自己待地遠遠的再不敢上前之時，曦子權才若有所悟開口道：“奚柏楠在之前破壞了山嶽巨鼋的背甲，否則即使是我出手，也不足以一招便貫穿對方最堅固的防禦。”

畢竟太重也太厚了。

帝雲歸點頭之餘，曦子權方才繼續推演，最終止不住拍手叫奇：“這山嶽巨鼋如此龐大，如果我出手的話倒有幾個辦法可以将它殺死，但以你們當初三人的情況，我現在推演，即使有辦法殺死山嶽巨鼋，也難以速勝，甚至拖個幾天都有可能，你們能在一個時辰之内将其擊殺，此招之險之妙，非常人能夠想到。”

帝雲歸道：“也隻有軒一那種人敢行此險招了。”

曦子權竟然頭上有細汗湧出，方才帝雲歸是講述者，但是曦子權一步步推演，竟然有身臨其境之感，最後心中推演愈盛，以他的修爲也會頭生細汗，可見入戲之深。

直到帝雲歸此言說出，曦子權才如夢初醒，歎道：“你之前勸我，我總還有些不以爲然，直到此時，我才相信。”

“軒一此子，最好不要與之爲敵啊。”

帝雲歸笑而不言。

曦子權又仔細回想了一下之中的每個關節，雖然還有幾處沒有推明白，但他心知軒一絕對借助了大臂助。

但是須彌山上，能夠進入此地的人無一不是有大背景大來曆之人，軒一原本孤身一人能夠走到此地便已經幾乎做到人之所不能及，而再聯系到軒一身上那神秘的臂助，才讓曦子權終于對軒一既敬且畏，與當初純粹因爲惜才而留手的心态大不相同。

他不由期待起接下來最終的裁決日，軒一又能夠展現怎樣的能力。

這樣想着，許久不曾激動的内心也有些火熱起來。

帝雲歸看着曦子權的表情，知道他現在反而起了争勝之心，不由歎了口氣：“你之前答應了我什麽？”

曦子權笑了笑，表情無辜：“我又不會殺他。”

“況且現在看來，他似乎沒那麽好殺。”

“我隻是。”

“進入千星試以來。”

“第一次有這麽期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