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流蘇還沒從沒想過離殷也會跟别人吵架,她雖然經常和師傅對嗆,但是師傅即便每次被她嗆得無話可說,也都沒有打過她。
離殷,到底是做了什麽,才會把青玉道人氣到用懲戒鞭抽他呢?
“紀師兄,我把這事隻告訴了你,就是、就是希望你能去探探到底怎麽回事兒。”葉知秋不好意思道。
紀流蘇挑眉,“爲什麽不自己去?”
葉知秋指着自己道“紀師兄,你覺得我敢嗎?”
紀流蘇“……”也對,這些師弟們一見到離殷就腿軟,更别說上前說話了。
紀流蘇自己也跟離殷不是很熟,上次滄音,她本來想同離殷交個好友,日後見面别在針鋒相對了,但是離殷好像并不願意,索性她也就算了。
“那你怎麽又想找我?”紀流蘇問道。
葉知秋嘿嘿一笑,“紀師兄,因爲隻有你敢在大師兄面前作死啊。”
紀流蘇“意思是你嫌我死的不夠快?”
葉知秋“哪有啊,紀師兄,我把事情跟你說了啊,但是願不願意,師弟我不強求,隻是,别看我平時怕大師兄怕的要死,實際上,我還是挺擔心他的。”
紀流蘇沒有回答,拉着葉知秋的衣領回到了蘇幕那裏。
不是她不答應,而是她不覺得離殷會願意把事情說出來。
今天蘇玲一整天都隻能呆在屋子裏,紀流蘇以男兒身示人,自然不能進入女子閨房,因此她沒法找蘇玲。
昨天見過離殷後,紀流蘇便發現了他神色恹恹,像是大病還未愈的樣子。當時她剛來,沒怎麽在意,現在結合葉知秋同她說過的話,在回憶起當時離殷的模樣,想來是受過懲戒鞭,又正好趕上噬心蠱發作,所以才會虛弱成那副樣子。
紀流蘇回到自己房間,在床上趴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怎樣都睡不着,于是隻能提着問心劍在院子裏練劍。
練着練着,忽然一陣夜風吹過,把她放在桌子上的流蘇墜子給吹走了,吹去的方向,剛好是離殷的寒室。
紀流蘇頓時滿臉黑線,擡頭看向自己院子的牆角,有些無語“葉小師弟,裝神弄鬼糊弄誰呢?”
牆角處砰地一聲摔下來一個人,一身青衣,正是葉知秋,“痛痛痛……”他摔了個平沙落雁,扶着腰慢吞吞站起來,然後沖紀流蘇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紀師兄,晚上好啊。”
紀流蘇撿起流蘇墜子,問道“你就這麽想我去問離殷的情況?”
葉知秋輕輕點點頭,“紀師兄,我不敢跟蘇師姐他們說,又不敢自己去問大師兄,憋了好久了,思來想去,隻有你了。”
夜風飒飒,吹動林中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今晚還是下弦月,月光比較明亮。
紀流蘇把問心劍系在腰間,朝寒室走去。
最後她還是答應了葉知秋,但是離殷願不願意說,她可就沒辦法了。
寒室外面的景色也同兩百年前一模一樣,大門旁邊的巨石上漲了些青苔,紀流蘇什麽摸了摸,濕漉漉的。
“離殷,離殷你在嗎?”紀流蘇喊道。
半晌沒人回應。
不在寒室的話,那就應該在清泉池了。
紀流蘇轉身又朝清泉池走去,半路上她想了想,若是直接開口問的話,離殷一定會追問她是誰告訴她的,所以必須要裝作不經意發現他身上懲戒鞭的傷痕才行。
還沒走到清泉池,紀流蘇就感受了一股濃郁的靈氣和池水中隐隐約約的藥味。
紀流蘇又向前走了幾步,撥開遮擋的樹叢,一眼就能看見那池水中靜坐的男子。
或許是因爲受了傷的緣故,離殷并沒有發現她來了。
借着月光,紀流蘇清楚地看見了離殷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傷疤猙獰可怖,看看樣子青玉道人是真的下了狠手。
傷疤大略數了數差不多有五十多條,若是換做紀流蘇來承受,恐怕被打倒二十多鞭就要哭天喊地了,五十多,也不知道離殷怎麽熬過來的。
紀流蘇歎了口氣,故意發出了聲響,“天哪!”
這聲音成功把離殷的目光吸引了過來,“誰?!”
紀流蘇嘴角輕勾,又很快裝作驚訝,“沒誰,我呢!離殷,我還以爲你不在這裏呢,想來清泉池泡泡水,沒想到這麽晚了,你還沒回寒室啊,而且,你身上,爲什麽多了那麽多的傷痕啊?”
離殷眸色一沉,手一揮,揚起的水花瞬間化作雲霧遮擋住紀流蘇的視線,然後起身拿起放在岸上的衣服披好。
紀流蘇連忙把霧氣揮開,有些驚訝。
這次離殷竟然沒有直接朝她動手?!
“離開這裏。”離殷道,聲音有些冷意。
紀流蘇聽這些都聽習慣了,不僅沒有走,反而更上前了幾步,“離殷,你身上的上,看樣子像是懲戒鞭打的啊,懲戒鞭是青玉道人的一件法寶,他爲什麽要打你?”
離殷忽然提起與同,指着紀流蘇,“離開,我不想說第三次。”
紀流蘇挑挑眉,道“離殷,我是擔心你。”
男子持劍的手不動聲色的頓了頓。
紀流蘇夜間聽覺很好,但是視覺就下降了些,所有沒有注意到男子的動作。
“與你有何幹系?”站在池水中的男子依舊道。
紀流蘇眼眸眨了眨,“是和我沒關系,但是,我想關心下你呀!”
離殷道“沒什麽好關心的,天色晚了,回去休息吧。”
紀流蘇“……”離殷沒動手跟她對打,還讓她早點回去休息?!
在來的路上紀流蘇預想了很多種情況,那些情況加起來無非就一個結局,兩人打一架。沒想到這回離殷竟然這麽溫柔,實在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既然離殷不願意說,紀流蘇也不打算勉強他了。可能在離殷看來,她應該還隻是一個陌生人吧,當然即便是朋友,有時候也不願意把傷疤揭下來,這次是她莽撞了。
“那我回去了,”紀流蘇道“你慢慢泡吧,不打擾你了。”
紀流蘇說完轉身就走,然而下一秒,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紀流蘇腳步不穩,突然向後倒去,然而撞在了一個結實精壯的胸膛之上。
臉頰與肌膚想接觸,還能感覺到男子身上溫熱的水珠和淡淡的雪蓮芬芳,紀流蘇反射性想掙脫出來,卻被一雙手抱了個滿懷。
“紀流蘇。”男子道“今晚,能和我呆一晚嗎?”
紀流蘇“……”剛剛讓她回去休息的人是誰啊?!
紀流蘇從他懷裏掙出來,擡頭看向他,男子臉色有些蒼白,即便在清泉池裏泡了許久,也絲毫不見好轉。
“爲啥?”她問道。
離殷的眼眸如同一池泉水,淺藍色的瞳孔中帶着她看不懂的東西,沒有言語,想來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紀流蘇看了他一會兒,最後無奈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行,走吧,跟我去一個地方!”
淩雲峰的渡潭是紀流蘇在青霄門最喜歡的地方。
今夜星光璀璨,大地上一片明亮。
渡潭水波光粼粼,還有靈鳥在此地清脆的鳴叫。
“給你!”紀流蘇從袖裏乾坤中摸出兩壺酒,酒壺不大,但是足夠讓人喝得回味無常。
“有句話叫做‘一醉解千愁’,今晚我就陪你喝酒,保管你喝醉之後,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離殷接過那壺小酒,端詳片刻,道“青梅酒?”
紀流蘇解開蓋子剛喝了一口,“對,是劉家手藝鋪的,我來之前買的,他家推出了新口味,挺烈的,本來想在阿玲成親那天拿出來,但是嘛,今晚就先給你嘗嘗了。”
“青霄門禁酒。”離殷道。
紀流蘇癟癟嘴,“那就還給我吧。”說着伸手去拿,在快要觸碰到酒壺的時候,男子拿酒的手忽然往後一移,紀流蘇夠了個空。
她看着離殷挑眉一挑,“離殷大公子啥意思?”
離殷看着她沒有說話,隻是揭開酒蓋,仰頭閉上眼喝了一口。
男子仰起頭時,脖頸形成一道優美的弧線,喉結凸起,上下移動,些許酒水順着他的脖子滑下,看上去幾分性感,幾分誘人。
紀流蘇咽了咽口水,強令自己回神,抱起酒壺猛地灌了幾口以作掩飾,卻不下心被嗆到了,低下頭狠狠咳嗽起來。
離殷狹長的鳳眸淡淡瞥着她,笑意轉瞬即逝。
青梅酒剛喝的時候沒有太大的感覺,但是後勁兒非常強大,尤其是像紀流蘇這樣突然灌了幾口的,那酒勁兒上來的氣勢洶洶,很快她的眼睛就花了起來。
但是離殷在這裏,她可不敢斷片兒。
上次在滄音斷片兒之後,她第二天是在離殷的床上醒來的,幸好屋子裏沒人,應該是離殷把房間讓給她了,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道歉。
兩人悶聲喝着酒,誰都沒有說話,紀流蘇不喜歡喝悶酒,然而離殷又好像跟她無話可說,所以她也隻能默默在一邊坐着。
突然間,紀流蘇聽見了身邊人的聲音。
“紀流蘇。”
她轉過頭,離殷正望着潭水,手中拿着酒壺,一晃一晃地,“怎麽了?”
她問道。
離殷慢慢轉過頭,那雙淺藍色的瞳孔中帶着幾分愁緒,“你在這裏?”
等等,什麽莫名其妙的問題?!
“在呢。”紀流蘇道,她懷疑離殷喝醉了。
男子聽見她的回答,冰冷的薄唇忽的綻開了一抹微笑,“好。”
“紀流蘇,你真的很煩人。”
總在他心裏晃蕩,撩撥他撩撥的不能自已,卻偏偏又無意識。
紀流蘇知道離殷讨厭她,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的說出來,頓時有些心塞。
“我很煩人那還真是對不起啊離殷大公子。”她郁悶的又喝了口酒。
忽然,她另一手被一個冰涼的東西拉住了,低頭一看,是離殷拉住了她。
“你說,爲什麽這世上,有些人明知道對方不愛自己,卻偏偏還要飛蛾撲火,在被傷到體無完膚之後,又把所有的怨氣全部發洩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呢?”離殷輕輕合上眼眸,淡淡道。
紀流蘇“……”她怎麽會知道,她是個孤兒啊!
不過,離殷爲什麽會突然問這個?難道跟青玉道人吵架的内容有關?
紀流蘇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把怨氣撒在孩子身上的母親,一定不是個好母親!”
對于她的話,離殷輕笑了兩聲,然後低下頭,嘴唇微微動了動,紀流蘇聽不清他的話是什麽,但若是能看見他的唇形,一定能讀懂那句話“所以,沐雪雁,我要你不得好死……”
離殷隻喝了幾口酒,然而紀流蘇幾乎快要喝完一整壺了。
周圍熒光閃爍,是那些小蟲子尾巴上的燈火,将渡潭之地映照的晶亮無比。
青梅酒的後勁兒上頭了,紀流蘇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軟趴趴的靠在了後背的樹幹上,歪着腦袋,沉沉的睡了過去。
身邊的男子手中搖晃着酒壺,聲音清脆,側目靜靜凝視着她。
又過了許久,他将酒壺收好,然後起身走到紀流蘇面前,俯下身子,在少年晶瑩剔透的唇畔輕輕吻了吻。
酒香混着桃花的芬芳,有些醉人。
他知道今夜紀流蘇來的目的,但是她不願意把那些肮髒的東西呈現在紀流蘇面前。
淺藍色的瞳孔凝望着少年的臉龐,帶着些許眷戀。
前些日子,青霄門潛入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個人,便是如今的魔宗少宗,蕭尋衍。
蕭尋衍是來求合作的,他想要除掉魔宗的左右護法,成爲魔宗真正的主人。
“若是九玄道人願意助我,這份情,他日一定報答。”蕭尋衍說的倒是真誠,然而離殷并不相信他。
“我憑什麽要幫忙你?”
蕭尋衍知道離殷不會輕易答應,便取出了一塊玉簡,玉簡被彙入靈力後,出現了一張女人的臉。
那張臉,同離殷有着七分相似!
沐雪雁!
離殷的瞳孔瞬間一片赤紅,周身寒意彌漫,一道強勁的罡風将蕭尋衍擊倒在地,威壓擴散而出,把他壓得不能動彈!
“你是什麽意思?”離殷的聲音萬分寒冷。
蕭尋衍嘴角勾起,笑道“若是、若是你願意助我,待我成功之後,我……咳咳、一定親手把她奉上,你想怎麽處置都行!怎麽樣?”他強硬的擡起頭,看着離殷,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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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晚了,今天坐了一天的車,吐得我胃裏實在是沒什麽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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