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醒了?”
“是的,恭喜王。”
雲莳從床上下來,興奮往外面沖,路過張影身側時,張影微微下蹲福安了一下。
“王,您沒穿鞋子!”
雲莳完全聽不見,意識陷入了好消息裏面。
一雙白皙如玉的赤腳跨出長安殿,闖進了無菌室。
裏面還有不少聲音傳出。
小妩醒了。
“砰!”
她一把推開門,外面的晨曦鍍在她身後,周圍萦繞着一層淡淡的銀光。
雲妩坐在冰櫃上,側臉柔暢,這一幕,恍若十年前。
她真的醒來了。
唐那音摸着雲妩的臉,聲音哽咽,“我的小妩,你終于醒來了……”
“如果當年雲莳沒有選第二方案,你就不會睡這麽久了……”
雲妩也很激動,她睡了十年多,一切都變得物是人非。
她的母親變老了,可眼裏的精明更甚。
“母後……”
千言萬語,哽在喉嚨裏,凝視着唐那音,大哭起來。
門外有響動。
側頭,雲莳的模樣撞入她秋水翦眸裏。
刹那間,眼裏起了紅血絲。
周圍,有不少唐那音底下的幫傭。
“小妩。”
雲莳步伐有些淩亂走過去,伸手去拉雲妩的手。
雲妩一掌拍開她。
四目相對,眸子裏是炸裂的狠。
沒錯,是恨意。
雲莳如墜冰窟,四肢百骸都是涼意,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你在怪我?”
“看不出來嗎?”雲妩目光冰涼,“你害得我躺了十年多,在這冰冷的無菌室内。”
“你雖然睡了十年多,可你現在還是二十三歲。”
換句話說,第二個方案讓她的年齡和生理機構停止生長了。
她青春永駐了十年多。
“是啊,你跟我一樣,都沒有老,可是,父王給我找的未婚夫,早已成家立業,女兒都七歲多了,”
雲妩口氣很涼,有點譏諷,“你的生活多姿多彩,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也能過下去,而我?曾經在乎的人,絕大部分都離我而去。”
剛才,唐那音都告訴她了。
唐那音低了低頭遮掩眸中的情緒,抱住雲妩,摸着她的後腦勺,“小妩别難過,以後你還有母後,母後會永遠愛你。”
雲莳的雙腿跟灌了鉛似的,看着兩人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場母女情深的戲碼。
而自己,宛若一個笑話。
從今往後,在這諾大冰冷的王宮了,再也沒有愛她的至親。
轉身往外面走。
“等一下!”
雲妩一聲嬌呵,喊住了她。
咕咚一聲,一條項鏈被抛在她腳邊。
那是雲莳四天前塞到雲妩手裏的項鏈。
“這是你的東西,我不要!”
“看見你我就讨厭!”
桔梗花發出如鑽石一般耀眼的光芒。
刺痛了雲莳的眼睛。
深吸一口氣,她撿起了那條項鏈,沒有說話,沒有回頭,離開了無菌室。
背影一如既往的孤冷決然。
唐那音嘴角勾了點,極其細微的弧度。
拍着雲妩的後背,“她畢竟是你姐姐,姐妹間哪有隔夜仇,況且,是她找來的教授和醫生,将你救醒的。”
“如果知道我會沉睡十年多,我甯願從未救過她,恩情就當相抵了。”
“她害得我沒了未婚夫,我也厭惡她冷酷的性格。”
雲妩抱着唐那音,嬌柔的身子在顫動。
“怎麽了?”
“沒事,就是有點冷。”
“那你搬出來。”
雲妩剛開口拒絕,就聽見唐那音下一句,“也省得你見了雲莳鬧心。”
……鬧心。
雲妩垂下濃長的睫毛,“是啊,看見她就煩。”
聲音輕得如一根羽毛。
“也是我的錯,早年疏忽了對她的教育,導緻她現在内心狹隘,嫉妒我更加喜歡你。”
唐那音歎了口氣,跟平日的形象極其大。
知情的人都說,那是雲妩更加讨人歡喜。
“别說她了,母後,不要再傷心了,保重身體要緊。”
“嗯。”
當着雲妩的面,唐那音吩咐自己的貼身伺者,讓人立馬給雲妩準備各種的生活用品,細無巨細,都說了一遍。
聽到的人,沒有哪個不感動的。
太貼心了。
“我會重新讓玟兒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玟兒,是唐那音一手培養出來,照顧雲妩的人。
“我想要清淨的生活……”
“你都睡了這麽多年,殿内也添了很多新時代的東西,有人照顧着你,我也放心。”
說得頭頭是道。
“謝謝母後。”
“你是媽媽的最珍愛的寶貝,說什麽謝謝?”
唐那音嗔怪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離開了。
殿内隻剩下雲妩一人。
她走出無菌室,殿内各種物件都齊全幹淨,看得出來有在認真打理。
也可以看出,無處不是荒涼和孤寂。
她洗了個澡,十年多第一次洗澡。
王宮裏面的浴缸變化不大,她稍微擺弄了一下,就會用了。
左手掌心,有一道血痕。
被沐浴露弄濕,很疼。
可遠遠不如她的心疼。
她自小不愛睡覺,今晚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索性整理房間,無意翻出一張全家福,裏面是歲月安好的一家四口。
照片裏面,她跟雲莳站在一起,外面就是雲馳跟唐那音。
小時候的雲莳,從小美到大,不變的是眉宇裏面的那抹冷豔和驕矜。
那是他們一家四口除了官方照,唯一的獨家私服照片。
雲妩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後背靠着床。
猶記得當初拍照時,她讨好地想要拉着雲莳的手,卻被唐那音拉開。
雲妩取出一把剪刀,剪了照片的四分之一。
隻留下了三個人。
一滴眼淚滾落在照片上,朦胧了全世界。
長安殿内。
謝延開了個全球視頻電話,從書房出來得知雲莳赤腳出來的事情。
一出來就看見雲莳。
“天氣轉涼了,穿着鞋子。”
謝延将一雙毛絨的紫色拖鞋放在她面前。
雲莳乖乖地穿着。
餘光瞥見雲莳右手拽着項鏈,隐隐記得她有好幾天沒有戴過了,“要我幫你戴上?”
“滴答!”
一滴殷紅的鮮血從她掌心裏遞過在地,暈開成一朵梅花。
謝延眸色一沉,掰開她的手。
“松手!”
鑲鑽的桔梗花花瓣刺破了雲莳的手心。
氤氲着鮮血。
“雲莳,你是有受虐傾向嗎?”
謝延忍不住生氣了。
嘴上說着呵斥的話,心裏卻爲她心疼,給她包紮傷口。
雲莳不顧受手上的傷,抱着他的窄腰,“在王宮裏,我就隻有你一個人了。”
兩人坐在殿内的客廳裏。
斜對面,有個長得丹鳳眼的幫傭,擡頭看了眼,又迅速低下頭。
等兩人上樓後,丹鳳眼幫傭立馬出了長安殿,去了擁合殿内。
*
得知雲妩醒來了,之前離開的教授和醫生們又回來了。
繼續給雲妩做治療。
“小莳,不進去看看?”桑真詫異,看着站在門檻外面的雲莳。
“不了,我還有其他事情,就先走了。”
地下城的醫生稍微聽到了點風聲,平日跟桑真也有共同的話題可聊。
就多嘴說了句。
桑真表面沒說什麽,進了劉舒殿,跟以前一樣,認真嚴謹地給雲妩做化療。
靜得,落針可聞。
雲妩輸完水滴,詢問什麽時候才能好。
“不知道。”
态度可以說是很不友好了。
“桑教授對我有意見?”
桑真帶過雲莳,也在實驗室相處過兩年,知道她什麽性格。
真心爲雲莳感到不值。
“我不知道你跟雲莳有什麽糾葛和仇恨,作爲外人,我沒權過問你們雲家的私事。”
“但是,她是我最喜歡的學生,懂事,有天賦,重情義的姑娘。”
“她學生科,進實驗室,做實驗做得一個月瘦十來斤,爲了找救你的藥物,從山崖上掉進海裏,都是因爲你,她說對不住你。”
雲妩額前的劉海擋住了眸底的神情,放在身前的十指微微顫動。
“知道嗎?”桑真教授摘了手術套,收拾自己的公文包,語氣凄冷,“剛才我過來時,她還拜托我,讓我一定要好好給你治療,别留下後遺症。”
向來寡言少語的他,離開前,這次說了很多話。
玟兒就站在雲妩身後,厲色呵斥一聲,“不準對公主無理!”
雲妩到嘴的話,統統吞了回去,冷笑一聲,“那都是她欠我的,治好了我,我們才兩清了。”
玟兒側頭看雲妩,面色冷酷。
最是無情帝王家,說的在理。
*
兩周後。
玟兒去了擁合殿。
她一來,殿内其他普通的幫傭都退下了。
“怎麽樣?”
唐那音挺着急的,因爲,下周,地下城就要易主了。
Y國的王,再次姓雲。
“公主是真的厭惡女王。”
“這些日子,她将跟女王有關的東西,不是扔了就是燒了,偶爾,我稍微提起女王,公主一聽,表情就很不耐煩。”
“我覺得,公主跟女王是真的分道揚镳了。”
那就好。
唐那音激動得撫掌,笑出了聲音。
以前,她想要控制雲莳跟雲妩,可雲馳好像對她起了疑心,對雲莳盯得緊。
她隻能臨時改變策略,嬌縱雲妩。
縱到什麽程度?将她養廢,養成個什麽都不懂的傻白甜。
事實證明,雲妩活了二十多年,眼睛清澈明亮。
一眼就能看出其心思。
沒有什麽心機。
唐那音淺啜了一口茶葉。
玟兒不是很懂,“爲什麽要離間公主跟女王的關系?”
雲妩什麽也不懂啊,更加不理朝政之事。
唐那音掃了眼,警告的意思極其明顯。
越界了。
玟兒跪在地上,“玟兒知錯了。”
“下不爲例,下去吧。”
雲莳的本事,早已脫離她的操控範圍。
是人就有弱點,她隻能從雲妩身上下手。
讓雲莳衆叛親離,那才是對她最大的打擊。
意志消沉了,頭頂的王冠就容易掉。
這不,這些日子,朝中親唐黨彙報說,雲莳這兩周議政開會的狀态,十分不好。
睡前,伺者給唐那音卸妝。
“您的皮膚狀态越發好了。”
唐那音仔細照了會鏡子,果真如此。
煩心事少點,人都容易容光煥發。
“明天早點叫我起床,我要去趟唐家。”
伺者訝然,“您明天上午要看心理醫生。”
“不看了,以後都不要讓他過來了。”
她壓根就沒有抑郁症,裝了四年多,全國上下都知道了,她已經達到了目的。
“是。”
同一時刻,劉舒殿。
夜深人靜,雲妩披着披風,坐在書桌上寫信。
她的手機,被人監控着。
隻能寫信。
她跟雲莳一樣,寫得一手好毛筆字。
雲莳的字如騰雲駕霧,筆走龍飛,但她是細柔雅緻,如春雨般細細綿綿,令人眼目舒服。
當年她被賜名号時,雲馳給了她一支親衛隊。
那是效忠她的王家侍衛。
信的内容很短。
【務必保管好這些東西,都是本公主最珍愛的物件。】
東西連夜送出去。
一大箱子的東西,都被密封起來。
隻有她一個人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
窗外冷月如霜,雲妩揉了揉酸痛的手,沾了筆墨,寫了第二份書信:
【阿姐,見信如晤……】
*
長安殿内。
雲莳每天都有收快件。
快件每天都以不同的形式出現。
今日是一本書。
将書的頁碼斜翻壓下,有一把銀色的鐮刀。
鋒利又狷狂。
看完書信,她立馬燒掉。
謝延運動了三十分鍾,洗完澡在看視頻。
視頻是Y國的時政新聞。
出現雲莳的概率特别大。
雲莳站在沙發後面,雙手撐在謝延雙肩上。
新聞裏,十則有六則,在抨擊雲莳。
時隔四年歸來,跟以前優秀的形象大相徑庭,Y國未來堪憂。
都不是什麽好話。
“現在的媒體都這麽不敢說話?想罵就罵得刺骨點,這酸溜溜的文字,算什麽?”
雲莳歎息。
“是我這段時間表現得不夠無能?”
謝延抓着她稍微用力,雲莳從沙發後面翻過來,坐在謝延左側。
謝延用平闆開了一則剪輯視頻,開始評論,“演技不錯,除了專業演員,都看不出來。”
“你就看出來了。”
謝延擰了擰她臉蛋,“我是知情者。”
“最近唐政有什麽大動作?”
“正準備再次炸死我,母……”想到這些日子找的證據,雲莳改了口,“唐那音在背後策劃,來往頻繁。”
跟四年前,她在實驗室炸死的背後策劃者,都是同一個人。
毒到極緻,也會食子。
雲莳知道唐那音不喜歡她,卻從未想過,唐那音想要她的命。
一次可以說是沖動,權利蒙蔽雙眼。
第二次能說明什麽?
說明她是你的仇人。
雲莳處理矛盾的原則很簡單:
誰傷害她,就是她的敵人,誰是敵人,就要消滅敵人。
論玩陰的,她也不差。
唐那音會欺騙,她會以牙還牙。
“就是,小妩跟唐那音的感情好,如果我真的下狠手……”
“我重要還是雲妩重要?你隻想着雲妩,”謝延身上的氣壓低了好幾度。
“你怕殺了唐那音,雲妩沒有母親,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留着唐那音,我早年喪妻怎麽辦?你怎麽就不心疼你男人一下?”
他一口氣全部說話,都不帶停頓。
幾乎是吼的。
跟他平日沉穩内斂的性格,極爲不搭。
雲莳聽得一愣一愣的。
正要解釋,張影拿着一份信跑進來。
“王,公主離開王宮了,走之前給您留了一份信。”
ps:雲大佬的妹妹不是傻白甜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