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上。
洶湧澎湃的海嘯已經平歇。
海面上漂浮着無數浮冰,以及海中生靈的屍首。
場面極爲驚人,宛如一場天災過後。
而在中間,佛光閃爍。
一瞬之間,佛光寂滅。
蘇庭立身半空,低頭看了下來, 沉默不語。
葛判見狀,旋即臨近,道:“如何?”
蘇庭神色異樣,道:“魔物已滅。”
葛判吐出口氣,道:“如此甚好,不負玄策大法師所托。”
說完之後,便見他伸手出來, 道:“将佛骨舍利交與老夫,好讓老夫回去複命。”
蘇庭停頓半晌,旋即伸出手來。
葛判看了過去,隻見他手掌之間,盡是灰白粉末。
“嗯?”
“這就是佛骨舍利。”
“什麽?”
便是葛判,也不由得爲之一驚,道:“你毀了這舍利?”
蘇庭搖頭道:“玄策大法師的舍利子,自然非同尋常,不是我毀了它,興許是魔物已滅,它完成使命,自毀了去。”
葛判神色異樣,深深看他一眼,也不知信了與否,隻是伸手一收,将灰燼全數收起。
“魔物已滅,舍利也毀,老夫會将一切,盡數告知于玄策大法師。”
葛判說道:“此處遭受鬥法波及的生靈太多, 地府勾魂使也到了, 老夫這就離去,但你須記得,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不得外傳。”
蘇庭點頭道:“蘇某一向守口如瓶。”
葛判滿是懷疑,但也沒有點破,說道:“你此番助玄策大法師,斬除魔物,也算功德,今次你波及海中魚蝦生靈,冰山白熊雪兔等等……老夫回去之後,替你計數一番,看看能否功過相抵,替你抵消了這場罪孽。”
蘇庭攤了攤手,道:“那便多謝葛判了。”
葛判點了點頭,身形倏忽變得虛幻。
一瞬之間,便見這老者盡數消散。
——
蘇庭立在原處,依然未有離去。
他微微閉目,心中念頭無數。
先前的齊嶽,無處不在,卻又沒有形體,是因爲他布下了魔陣,又身入魔陣。
而此番佛界之中,那魔聲沒有形體,卻也無處不在,仿佛便在佛光之内。
相較之下,佛界對于那魔聲而言,等同于魔陣。
相依相生,相互依憑。
所以蘇庭運使斬仙飛刀,沒有尋得目标,斬的是佛界。
他将适才的佛界,視作一顆舍利子,視作一個和尚的頭骨,故而能以斬仙飛刀定住,從而斬殺。
于是與佛界融合的魔聲,自然也便毀了。
先前葛判詢問,蘇庭沒有直說。
因爲這涉及了玄策大法師。
“傳聞玄策大法師坐鎮地府最深處,在至邪九幽之下,十八重冥獄之中,度化一切惡靈。”
“莫非這是他無法度化,隻能鎮壓的一尊魔頭,才借我之手,斬去此魔?”
“但是魔頭如何跟佛骨舍利,融爲一體?”
蘇庭面色變了又變,暗道:“莫非是鎮壓太久,魔性蔓延,侵蝕佛骨?”
他這般想着,心中卻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可能。
這是一個更爲荒謬,卻也是他更不想去思考的方向。
玄策大法師佛法高深,善念純粹,曆經數百年的光景,有無窮無盡的惡靈,那窮兇極惡的鬼魂,無數肮髒的思想,被他度化清靜。
但在此期間,他的本身,是否受到了影響?
“難不成是心魔?”
蘇庭暗道:“難道這是玄策大法師經受無窮惡靈之後,孕生心魔,但卻剝離出了這魔念,封于佛骨舍利之中?”
他這般想着,倒是頗有些許道理,心中想道:“多半是如此,否則真是難以解釋,如何此魔物能夠融入佛骨之中。”
“既然是玄策大法師本身之念,或許他才束手無策,才須向我借刀。”
蘇庭心中念頭轉動,隻覺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但他卻沒有将此事告知葛判的意思。
這畢竟還是猜測,更何況事關玄策大法師之名,縱有猜測,也不該外傳。
但就算是玄策大法師的心魔,蘇庭倒也不會看輕了這位功德無量的高僧。
玄策大法師自焚而入地府,度化陰靈,清除惡念,清空冥獄之邪惡,恢複三界之清明,便是蘇庭再桀骜不馴,也心存敬重。
經曆了數百年來,無窮無盡的邪惡魂魄,無窮無盡的邪惡思想,無窮無盡的肮髒事情,能夠保持真我,繼續度化,又是何等高深的神通?
甚至蘇庭猜測,或許這位大法師對于心魔也早有準備,有以身飼虎之身。
“若此番斬了心魔,玄策大法師安然無恙,得以空淨,自是最好。”
他這般念着,卻總覺得此事還未了結。
玄策大法師,定然還會與他蘇庭有所交集。
這僅僅是一個直覺。
——
過了片刻,蘇庭天眼所見,便覺此處古怪,
“地府勾魂使來了。”
他心中一凜,但卻沒有再留下的意思。
他縱身一躍,飛入雲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中土方向投去。
他在雲空之中,心分二用,一面趕路,一面運功,恢複己身法力。
但也正是因此,他并未運使化虹之術,隻是借騰雲駕霧之法,往中土方向而去。
此行數千裏,越過南海,臨至荒原。
而就在這時,蘇庭隻覺有所異動,取出令牌,伸手一揮,從上方剝離出光澤,化作符紙。
他将符紙一抖,法力運轉,當即焚爲灰燼。
灰燼散去,剩餘一團光芒。
“掌教。”
蘇庭停下雲光,看向這光芒。
而那符紙灰燼餘下的光芒之中,傳來元豐山掌教略帶疲憊的聲音。
“先秦山海界大弟子齊嶽,門中命牌破碎,疑似身殒。”
“知道。”
“當真隕落了?”
“是的。”
“真是你殺的?”
“不錯。”
“……”
光芒之中,一陣沉默。
甚至讓蘇庭以爲掌教已經在那邊收了法術。
“齊嶽死于你手?”
“正是。”
“……”
掌教沉寂良久,道:“以七重天道行,誅滅九重天半仙,當年葛正軒也不曾有過,況且齊嶽出身不凡,所學不凡,你确實真是教人心驚。”
蘇庭聽得這話,頗感滿意,又謙虛道:“我天賦不凡是個原因,但元豐山的秘術,也功不可沒,實爲一大助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