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之内。
蘇庭姐弟站在下方。
前頭是幾名老者,或有年逾古稀,或是歲至花甲,都已是上了年歲的老人,大約是曾經都手握權柄,故而氣态不凡,都有幾分威勢。
當頭發問的老者,約是古稀之年,但精神瞿爍,神采奕奕,嘴角含笑,語氣溫和。
但蘇庭卻從語氣之中,感受到了幾分不同的氣息。
對常人而言,那是一種壓迫!
手握權勢,久居高位,從而擁有的上位者姿态。
坎淩蘇家,畢竟算是一方大族,在外也頗有聲勢,這坎淩蘇家的家主族長,氣度威嚴,俱都不差。
這是一種上位者對普通人的壓迫。
這也是長輩對晚輩的一種壓迫。
聽得這句話,蘇悅颦心中都不由得一凜。
蘇庭側身半步,靠近蘇悅颦身前,真氣轉動,安撫情緒。
而他本人,則淡然處之,看向前方蘇家老家主,微微笑道:“隔得是稍遠了些,隻不過,三五代的親戚,跟三五百代的親戚,也都是親戚,隻看您老人家認不認了。”
蘇家老家主微笑道:“老夫聽過祖輩的一些說法,數百年前,确實有一脈分支,去了落越郡,每逢年過節,也常回主家,後來隔得遠了,也就沒了聯系,隻是,到如今也未足百代罷?”
蘇庭認真道:“反正都是遠親,三五百這個數兒,不是更順口些嘛?”
蘇家老家主開懷笑道:“人家來認親,都是往近了靠,你倒是好,往遠了說,圖個順口。”
蘇庭攤了攤手,不甚在意,他此來做的是生意,不是認親,三五代跟三五百代,對他而言,沒有區别。
老家主笑過之後,才搖頭笑道:“哪怕你确實是落越郡一脈的後人,那又如何?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隔親三五代,結親都不成問題了,你這三五百代的,來這兒又爲什麽?莫不是看在親戚份上,來混口飯吃?”
蘇庭攤了攤手,道:“要是能看在本家的份上,給口飯吃,也未嘗不可。”
蘇家老家主忽然開懷大笑,指着這少年,看向其他老者,笑着道:“你們總是在我面前誇贊自家後輩,總說自家後輩不卑不亢,面對長輩,也能侃侃而談……今日看看這個少年,他連老夫都敢調侃,可稀奇麽?”
幾位族老相視無言,經家主提起,卻也頗感意外。
他們幾人,曾掌大權,歲數又高,輩分擺着,本身就頗有架勢,蘇家後輩見了他們,多是戰戰兢兢,也就少數傑出的那幾個可以淡然而處。
今天這是哪來的少年,在蘇家裏頭,面對老家主,卻也不驚不懼,不卑不亢,反而調侃起家主來了?
“行了。”
蘇庭笑道:“晚輩今天來,可是有正事的……雖然咱們是親戚,但我也不認爲三五百代的親戚,能比路人親近,所以今日不是來投親的,諸位認也好,不認也罷。現在,咱們談正事?”
蘇家老家主笑聲停下,點頭道:“你有什麽正事?”
蘇庭說道:“晚輩帶來一封信,老家主看過之後,也便明白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了過去。
大管事雙手接過,走到前頭,奉上老家主面前。
蘇家老家主取過這信,看向蘇庭,稍感疑惑。
蘇庭說道:“這信是落越郡雷神廟廟祝松老所書,他老人家也算是您的舊識了。”
蘇家老家主點了點頭,道:“是他的手筆?”
說着,他拆開了信,抖了一抖,捋平了信紙,目光一掃,看了下來。
看了一眼,還顯平靜。
然而掃了下來,蘇家老家主面色微凝,稍顯沉重。
待得看過這封信,蘇家老家主的神色,顯然比之前要嚴肅得多。
他看向蘇庭的目光,不再是隻是帶着“興趣”二字。
“玉牌在你手上?”
蘇家老家主語氣沉凝。
蘇庭點頭道:“不錯。”
蘇家老家主沉默下來,一時沉寂。
他前二十年,在家族之中争奪權勢,中間三十年,爲振興蘇家,發展蘇家,殚精竭慮,但在他年老之後,便經常惦記着早年聽聞的蘇家大秘。
這些年來,逐漸把權勢交到下一輩手中,他愈發清閑,臨至晚年,心中對于那世代相傳的一樁大秘密,愈發好奇。
祖輩曾說,玉牌必在蘇家之内,後來爲了那六面玉牌,更定下重賞。
而如今在他眼裏,若這秘密屬實,以如今的蘇家權勢,重賞便是翻倍,也未嘗不可。
這幾年間,蘇家内外,老宅新府,不知搜了多少遍,一無所獲。
未曾想過,祖輩所言的蘇家,竟不是坎淩蘇家,而是落越郡蘇家。
“玉牌一事,松老在信裏稍微提了一聲。”
蘇家老家主看向蘇庭,道:“蘇家祖輩,曾許下重賞,而老夫早年,也曾與松老提過,便是提高重賞,也無不可……既然松老願意爲你寫一封信,想來你們關系不淺,這話也與你說了罷?”
蘇庭點頭道:“松老确實提過。”
蘇家老家主平淡道:“那麽,你今日的正事,便是要老夫,今日就給你這麽一車銀兩麽?”
這話一出,衆人色變。
幾位族老,神色之間,驚疑不定。
大管事更是充滿驚駭訝然。
蘇悅颦略感驚愕,看着蘇庭背影,欲言又止。
然而蘇庭背負雙手,微笑道:“錢财于我,不過身外之物,晚輩此來,另有所求。”
蘇家老家主皺眉道:“世上能看淡錢财的,隻有一種人,那就是不缺錢花的人。”
蘇庭聞言,不禁一笑,點頭道:“這話不假。”
蘇家老家主靜靜看着他,似在打量。
蘇庭面帶微笑,悠閑自在。
蘇家老家主目光眯起。
有人家财萬貫,但也未必能看淡錢财。
但也有許多人,富甲一方,卻也看淡了錢财。
而另外有些人,或許不富,但少用錢财,知足常樂,也能看淡錢财。
但不論是否富裕,能看淡錢财的,都不是俗人。
這個少年,單憑這點,便勝過了蘇家後輩任何一人。
“你想要什麽?”
“列元火木?”
“此爲何物?”
“北域貢品,列元火木。”
蘇庭說道:“我用六面玉牌,得老家主許諾那一場的重賞,換算下來,能換二十餘株列元火木……但列元火木不易得手,我想老家主知曉列元火木後,即便是願意給錢,也不願意用列元火木,所以,餘下的散數,權當辛苦費用,我也不要了。”
頓了一下,他看向蘇家老家主,認真道:“畢竟都是親戚,給您老打些折扣,我隻要二十株列元火木,也算打個八折。”
場中靜了下來。
蘇家老家主一言不發。
其餘族老神色漸變。
大管事微微皺眉,心頭暗暗盤算,眼下的态勢,是否該叫人進來,把這厮打個骨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