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蘇庭把家中事務盡數做完,一切辦妥,這才出門來,四處遊走,尋找商機。
盡管他卧病多年,少有外出,但是他這個靠着表姐養活的病秧子,在附近的名氣倒是不小。街坊鄰居,三姑六嬸,認識他的也不算少,蘇庭走在路上,不乏有些認識的,在詫異之餘,打聲招呼,熱絡詢問。
蘇庭沒有怠慢,也逐一回禮。
許多人驚訝于他這卧病在床多年的病秧子,如今竟然身體恢複,外出行走。
畢竟當日在神廟裏見他的人,并不算多,而且也有部分人,被他表姐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忽略了一些方面。
一路行來,遇上不少人來。
有人當面恭賀,真心賀喜,也有人賀喜過後,轉過頭去,便換了一張臉色。
背地裏的冷嘲熱諷,頗多議論,各類言談,都瞞不過如今感知敏銳的蘇庭。
紅塵之中,瑣碎無數。
看透了世事,才能出世。
雖然蘇庭還沒有到看透世事的地步,但也懶得理會這些閑人雜語,他隻是在腦海中,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商機,逐一過了個遍。
“不談長遠,不談緻富,但眼下要弄些投機取巧的勾當,積攢下幾天的錢糧,卻是迫在眉睫。”
蘇庭徐徐吐出口氣。
他總算明白,爲何古往今來,修仙練道之人,多數都算出身不俗。
畢竟出身貧困之人,不能讀書識字,不能通讀經文,也就不識功法。
此外,底層人物,生活困苦,尋求的是一日三餐,連吃飯都沒有着落,怎麽能夠安心修行?
食不果腹,那麽修煉未成,也就先餓死了。
“所謂窮文富武,如我修仙之輩,更是如此。”
蘇庭有着這般感慨,“真是無财不足以養道。”
隻是他還未并不知曉,他的修行之路,比旁人不同。
修道人說:法、侶、财、地。
在“财”的這一方面,他的需求,更是驚人。
這也更爲叫人苦惱。
……
蘇庭行走半天,對于接下來賺錢的勾當,隐約有了兩分苗頭。
他正要回家,作些準備,卻發現這條街道,十分眼熟。
他沉默了一下,看向街道中央。
這條街道,算得是頗爲喧嚣熱鬧,而在街道中央,卻有一家店鋪,門戶緊閉。
在這街道上,這家店鋪的地段,算是不錯,無論做些什麽生意,也不會差了,但偏偏這家,閉門不開,從痕迹上看,似乎已經很久不曾開過門了。
那就是蘇家當年的藥店。
“之前表姐說過,孫家奪了蘇家的店鋪,幾年來卻不曾開門。”
蘇庭稍微眯起眼睛,心中暗道:“奪了店鋪,卻不是爲了經營,反而關門大吉?這樣的舉動,要麽是蘇家得罪了孫家,此舉乃是報複……要麽,孫家便是另有所圖。”
他不知道孫家是什麽舉動。
但現在他也不願想得長遠。
眼下最重要的是賺錢吃飯。
最好賺筆大錢,能在一段時間内,衣食無憂,讓他得以安心修行,不再爲柴米油鹽發愁。
蘇庭深深看了一眼,便想轉身離去。
“先回家一趟,準備些東西。”
然而他還未轉身,便察覺有異。
蘇庭感知敏銳,在專心凝神時,周邊十餘步,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哪怕此刻分心思索事情,但有人近身,也并非一無所覺。
隻見手中一翻,便握住了一隻手腕。
“怎麽?”
蘇庭看着眼前這人,冷笑道:“偷東西?”
這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年人,被蘇庭握住手腕,惱羞成怒,便要掙脫。
然而就在這時,旁邊忽然一個巴掌甩了過來,打在那中年人臉上。
這中年人翻了一圈,滾在地上。
“總算找着你了。”
一個衣着鮮亮的年輕人,指着那個中年人,怒聲道:“給我拖下去揍一頓,敢偷你家王老爺的錢袋,真是不長眼睛。”
聲音落下,在他身後,就有兩個小厮,把那中年人拖到了巷子裏,接着一陣哀嚎聲音傳來,顯得凄厲悲慘。
蘇庭隻是退了一步,冷眼旁觀。
然而那位公子卻湊近前來,笑着道:“這位兄弟,莫不是也吃了這厮的虧?”
蘇庭看了一眼,隻覺此人貌約二十來許,臉色蒼白,眼圈淡黑,但笑意之中,帶着些許親近。
“沒事。”
蘇庭随口應了一聲,便要離開。
然而這公子伸手過來,便要拉住蘇庭。
隻見蘇庭稍微側身,避了過去,寒聲道:“你這是要幹什麽?”
那公子哥笑道:“兄台适才也是想要把那混賬痛打一頓的吧?”
“是又如何?”蘇庭微微皺眉,心下納悶,蘇小爺我想不想打人,關你這厮什麽鳥事?
“王某也想揍他一頓,但礙于風度,親自不好出手,卻是對你這種敢作敢爲之人,十分欣賞。”
那公子笑着道:“本少爺姓王,乃是王家獨子,正要往翠玉樓飲茶,此刻見兄台十分順眼,不如同去?”
蘇庭神色古怪。
眼前這厮的搭讪手法,似乎有些拙劣。
上輩子自己搭讪的手法,不知比對方高明了多少,還不是一人過七夕?
話說回來,這姓王的沒事搭讪自己幹什麽?
莫不是龍陽之好,斷袖之癖?
蘇庭心中一凜,正要拒絕,但心中不知怎地,忽有不安,他目光一凝,恍惚間察覺什麽,旋即點頭。
“也好。”
……
翠玉樓。
這裏裝飾華麗,無論是擺設規格,還是色彩格調,又或是小厮态度等等方面,都讓人感到頗爲舒适,确實算是方圓數十裏之間,最好的茶樓,倒也跟得上這裏昂貴的價錢。
蘇庭飲了口茶,隻覺滿口馨香,不禁贊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對面王公子滿面笑意,也輕抿了一口。
幾個小厮,則侍立在旁,不敢落座。
“味道不錯。”
蘇庭一邊飲茶,一邊将茶點塞到嘴裏,吃相十分兇猛,全無半點客套,比在家時,食量尤爲高漲。
“味道不錯,那便下次再來。”
王公子微微笑道:“王某與蘇兄一見如故,真是相逢恨晚。”
不待他繼續開口,蘇庭忽然擺了擺手,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說道:“我也跟你老兄相逢恨晚,眼下天色漸晚,已入黃昏,确實晚了些,現下我家中有事,暫時回去一趟,下次再來吧。”
這話出口,周邊的随從,面色俱都有變,十分不善。
蘇庭宛若不覺,繼續飲茶,随手将一塊糕點放到嘴裏。
王公子面色不變,笑着道:“不急,後面還有幾盤茶點沒有上來。”
蘇庭擡起頭來,滿面笑意,把手一擺,渾不在意地道:“沒事,待會兒我打包回去。”
這話一出,就算這王公子,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變得十分僵硬。
蘇庭仿佛沒有看見他臉上的神情,朝着外頭喊道:“打包好了沒有?你家蘇少爺要回去了。”
……
蘇庭毫不客氣,更不見外,打包帶走,他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隻帶走一個食盒,留下一個聲音。
“王公子,咱們下次再來哈。”
蘇庭頭也不回,下樓遠去。
而在茶室之内,沉寂了許久。
王公子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有一人進來。
此人不是旁人,赫然便是适才欺近蘇庭身側,被蘇庭發現,後來被王公子手下人拖下去毆打了一頓的扒手。
“苦了你一頓。”
王公子平靜道:“下去領二兩銀子,再準備幾日,好戲就等開場了。”
那人面露喜色,躬身一拜,退了下去。
這時,王公子身旁的一名随從上前來,低聲道:“公子,我見這個蘇庭,似乎對您有些疏遠?”
“廢話,初次見面,自然是疏遠一些,難不成還能把我當他爹一樣親近?”王公子擺了擺手,看着桌上狼藉場景,說道:“也不妨事,隻不過是個餓傻了的窮小子,先前急着回家,多半也是要給他家那表姐帶些吃的,倒不是有什麽戒心。”
那随從皺着眉頭,低聲道:“但是……”
“但是什麽?”
王公子擺了擺手,道:“不過隻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卧病在床這些年,心智跟三歲毛孩有什麽區别?你再看他行爲舉止,半點不通人情世故,這樣的小子,能有什麽城府?”
說着,王公子拍了拍手,道:“至于你說的疏遠?像這種泥腿子,多請他吃兩頓飯,也就親近了。”
他語氣不屑,充滿鄙夷。
似乎從一開始,他便不曾将那少年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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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