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不久,荥陽城以遠遠在望,李定國回頭看了一下扮成車夫的張差和趙如,見他們打出一切準備妥當的手勢,這才帶着一隊親衛,催馬往城門口奔去。
他這已經是第二次率軍押送糧饷前來了,守城的山西軍對他這個财神爺自然毫無戒備,負責看守城門的小旗那更是熱情的不得了,李定國戰馬還未停穩,他便屁颠屁颠的湊上去行禮道:“李将軍,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李定國這會兒早已沒了剛才的嚴肅,他滿臉親切的微笑道:“客氣了,你們左将軍回來了嗎?”
上次他過來的時候,左良玉對他還是有點戒備的,所以根本就沒出來見他,反而讓人謊稱自己親率大批斥候去新鄭附近查探地形去了,這次左良玉會不會還當縮頭烏龜呢?
他問這話隻是想确認一下左良玉在不在荥陽城裏,沒想到,那小旗卻是熱情的道:“回來了,回來了,我們将軍還特意交待小的,讓小的給您傳個話,如果您有空的話就請去總兵行轅一趟,我們将軍想親自感謝您一番。”
這家夥膽真小,你要真想感謝就出來迎一迎啊,躲行轅裏不敢出來,還讓我過去,怕我宰了你嗎?
李定國暗自腹诽了一句,表面上卻是裝作激動道:“哦,那感情好,我正想拜會一下左将軍呢,就怕他忙的脫不開身。我這倒沒什麽事,反正他們都來過一趟了,熟門熟路的也不用我領着,要不,我現在就去拜會左将軍吧。”
“好好好。”那小旗回頭交待了幾句便殷勤的牽着他的戰馬往城裏走去。
李定國看似好奇的張望着四周,腦子裏面卻在想着下趟過來怎麽迅速控制城門,控制沿途的街道,讓左良玉沒機會反抗,這左良玉要知道他是這想法,估計腸子都得悔青了,沒事套什麽近乎啊,繼續假裝不在不就行了。
這荥陽并不是什麽大城池,前行不到一刻鍾,一行人便來到了臨時的總兵行轅也就是原來的縣衙外面,李定國向那小旗道了聲謝,又讓自己的親衛在外面候着,這才翻身下面,上前跟門口的守衛報了下名号。
門口的守衛也早得到了左良玉的吩咐,二話不說便恭敬的領着他往裏走去。
左良玉就在琴治堂接見李定國,他裝作軍務繁忙的樣子,拿着堆賬本之類的東西在那裏不停的寫寫畫畫,李定國都走到跟前了,他才擡起頭來滿臉歉意的道:“哎呀,李将軍,一路辛苦,一路辛苦,不好意思啊,我軍務繁忙,沒有來得及去迎接你們,抱歉抱歉。”
李定國裝出恭敬的樣子拱手道:“左将軍統帥數萬大軍與數十萬反賊周旋,忙的脫不開身實屬正常,末将上次就想來拜會您,可惜您不在,這次總算是見着您這位大明有數的名将了,末将真是榮幸之至啊。”
自己是大明有數的名将嗎?
如果單輪統兵數量,自己還真是大明有數的,這小夥子真會說話,他滿心歡喜的站起身來,将李定國請到客位坐下來,又讓人上了香茗,這才試探道:“李将軍,首輔大人這會兒在哪兒啊,他準備什麽時候對反賊主力發動進攻啊?”
嘿嘿,還是不放心啊,我給你吃顆定心丸,李定國“老老實實”的回道:“這會兒我們福廣軍已經打下中牟,首輔大人正在那裏調集糧草辎重呢,至于什麽時候進攻反賊主力,這就要看左将軍您的了,左将軍您斷了反賊的後路我們才能去進攻啊,不然那賊酋李自成又腳底抹油,溜了,我們豈不是又白費力氣,不知左将軍準備什麽時候揮軍南下呢?”
左良玉以爲李定國就是好奇而已,渾然不知李定國這是在暗中确認他的行蹤,他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歎息道:“唉,朝廷上次欠了我山西軍兩個月糧饷,将士們都快兵變了,你這兩次送來的糧饷就那麽多,我也就堪堪能把拖欠的糧饷補齊,士氣還是很低迷啊,我是想等你們把所有糧饷都送過來了,士氣高漲的時候再進軍,還望李将軍在首輔大人面前解釋一二,以免首輔大人誤會我這是在有意拖延。”
哦,原來你就待在這裏等糧饷啊,那感情好。
李定國和左良玉相互試探了一番又客套了一陣便起身告辭而去,沒過幾天,他又率萬餘福廣軍押送着糧饷過來了,左良玉同樣命城門口的守衛請他去當面表示感謝,不過,這次就有點不對頭了,因爲他身後不但跟着一隊親衛,還跟了一個同樣身穿甲胄的将領。
這城門口的守衛可不知道這身着甲胄的将領就是當朝首輔大人,山西軍中倒是有些人見過張斌,但張斌刻意穿了身帶有護臉鎖甲的甲胄,而且還将兩邊護臉的鎖甲都搭下來了,整個臉幾乎都遮住了,誰又會想得到,這位首輔大人會親自來押送糧草啊,所以,壓根就沒人注意他,跟别說上前仔細辨認了。
左良玉這次又在裝軍務繁忙,李定國都走到跟前了,他才擡起頭。
咦,這家夥怎麽帶了個人過來了,他不由好奇的問道:“李将軍,這位是?”
李定國并沒有答話,而是閃身走到一邊,手握刀柄戒備着,張斌則緩緩解開兩邊的護臉,微笑着道:“左将軍,好久不見啊,本人内閣首輔張斌,不知左将軍還記不記得啊?”
左良玉當然記得張斌的樣子,他在京城看到張斌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隻是兩人沒怎麽說過話而已。
張斌剛把護臉解開,他便吓得蹭一下從椅子上蹦起來,滿臉驚慌的道:“首輔大人,您怎麽來了?”
張斌裝出認真的樣子,仔細的看了看他的臉,這才裝作關切道:“左将軍,你有病啊?”
我有病?
首輔大人這口氣肯定不是罵他腦子有病,而是說他身體有病,首輔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呢,偷偷摸摸的跑過來,難道就是爲了給自己看病,不可能啊!
他有點迷糊道:“這個,首輔大人,您怎麽看出來的,末将最近的确有些咳嗽,特别是晚上的時候,都有點咳的睡不着覺。”
張斌緊接着又關切道:“是不是時常咳出濃痰,而且有時還帶有血絲?”
左良玉目瞪口呆的看着張斌,驚奇道:“首輔大人,您,您,您這都能看出來!”
張斌搖頭歎息道:“你這是肺痨你知道嗎,我當初在福建的時候見過你這種症狀的人,而且我還請藥聖李時珍的後人爲他整治過,我跟你說,你這病如果不放下一切俗事好好修養,你估計活不過三年了!”
左良玉聞言,啪的一聲跌回椅子上,滿臉惶恐,人大多是怕死的,他也是,如果都活不過三年了,自己還折騰什麽勁?
他并沒有懷疑張斌說的話,因爲張斌壓根就沒看到過他咳嗽,卻能将病情說的如此精準,而且張斌連藥聖李時珍的後人都搬出來了,他能不信嗎。
張斌見他這副模樣,這才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他仿佛聊家常般,淡淡的道:“你的想法,我清楚,大明不允許出現軍閥,你知道嗎?大明不能變成漢末三國那樣的亂世,你知道嗎?你也不要心存僥幸,五萬關甯鐵騎估計就快到了,東面城牆應該也被福廣軍拿下了,你已經沒機會了。我勸你還是放下一切安心去養病吧,這點我真沒騙你,你這真是肺痨。”
他的話剛落音,外面便響起一陣打鬥聲和悶哼聲,緊接着便有人在外面朗聲道:“大人,總兵行轅已經控制住了,所有守衛基本上都被敲暈了。”
這明顯是張斌帶來的人,自己連逃跑的機會都沒了,他呆愣了一陣,随即歎息道:“東盛堂就是藥聖後人開的吧,末将想放下一切去福建修養,不知首輔大人可否爲末将寫封信,打聲招呼?”
他這意思就是放棄了,放棄了争霸的夢想,将一切都交給張斌,交還給朝廷。
張斌欣慰的點頭道:“好,我派人送你過去,你放心,藥聖後人的醫術不說活死人肉白骨,你這病他們還是能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