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蕺山學派的創始人,當世有名的理學大師,原通政司左通政劉宗周。
又比如,萬曆、泰昌、天啓三代重臣,曆任南都戶部尚書、刑部尚書、吏部尚書,有“鄭三部”之稱的名臣鄭三俊。
再比如,有名的清流,以不受委托,不受饋贈爲座右銘,人稱“不二公”的範景文。
這些清流的代表,不管是不是東林黨人,周延儒都予以重用,基本都是六部侍郎一級,他的目的也很明顯,那就是要将内閣、六部、都察院等重要衙門一手掌控。
要說這些清流,能力雖然有限,做人做事的确沒話說,他們廉潔奉公,勤勉任仕,剛正不阿,簡直堪稱爲官的楷模。
這些人逐步取代薛國觀手下閹黨餘孽的位置之後,朝堂之中的貪官污吏頓時被壓的動彈不得,在朝野刮了數十年的貪腐之風貌似被人扼住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衆正盈朝,大明朝堂不再烏煙瘴氣,溫體仁、張至發、薛國觀這些奸臣留下的一系列弊政逐步被革除,很多閹黨餘孽制造的冤假錯案被平反,很多蒙受冤屈的囚犯得以赦免,清正廉潔的官員不斷被提拔重用,奸佞小人也不得不帶上虛僞的面具,裝成正人君子的模樣,老老實實做人,勤勤懇懇辦事,一時之間大明朝野上下一片頌揚之聲,大贊周延儒是難得的賢臣,周延儒再次上任内閣首輔貌似也變得“順理成章”了。
當然,這些都是張溥指使手下的複社成員幹的,他們原本就是能言善辯之輩,也就是嘴炮無敵,再加上周延儒爲了名望這會兒的确在撸起袖子收拾貪腐官員,而清正廉潔的官員他則不問出身,一律提拔重用,看上去的确像個賢臣,他們要造出這種聲勢來并不是很難。
周延儒如果真心想這麽做,而且能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去,大明還真有可能在他的治理下複興,可惜,他這樣做隻是爲了内閣首輔之位,隻是爲了當權,有很多人甚至都不是他想提拔的,有的是爲了借助其名望,有的則是被崇祯逼的,總之,他就是帶着副正人君子的面具在那裏裝賢能呢。
張斌這會兒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當然知道,崇祯和周延儒提拔的這些清流是來接管内閣、六部和都察院等中樞衙門權力的,不過,他并不着急,因爲這會兒他們還沒借口奪權,蔡善繼、畢懋康、鄒維琏等人也是清正廉潔的楷模,做事也相當的勤勉,他們根本就沒有理由把人家給撸了。
他們要動手,隻有等到明年,因爲明年是京察大計年,隻要掌控了内閣、吏部和都察院,完全可以用“正當”的手段把不屬于自己陣容的官員清洗掉,大明朝堂之上持續了幾十年的黨争都是這麽幹的,要大規模排除異己,就得用京察大計。
而明年,太子也成年了,到那時候,就不是他們動手了,而是自己動手,他要連崇祯都一起撸下來!
他是不着急,有人卻開始着急了,天天被下面人虎視眈眈,眼看着位置不保,更重要的,是皇上要收拾他們,這萬一被撸下去,沒了權力,那可就是萬劫不複了,在這種情況下,又有幾個人能又有幾個人能保持淡定呢。
眼看着周延儒聲望日隆,大有順勢坐上内閣首輔之位的架勢,終于有人忍不住來找張斌了。
這來找張斌的人還是黃承昊,不過,這次是他自己來的,而不是張斌叫他過來的。
還是天色剛擦黑,還是那茶館,還是同樣的方式,黃承昊很快就被通過層層關卡來到張斌書房之中。
張斌一見黃承昊來了,連忙起身将他帶到客座,又命人上了香茗,這才好奇的問道:“秉忠,怎麽了,今天怎麽有閑情逸緻跑我這裏來了?”
黃承昊搖頭苦笑道:“我哪還有什麽閑情逸緻啊,這火都要燒到眉毛上來了,雙全,你這老是忍讓也不是辦法了,看皇上這架勢,是鐵了心要收拾我們了,一旦我們下台,結局恐怕會如同當初的于少保和張江淩的後人一般,凄慘無比啊!”
明朝這些皇帝有時候的确很過分,殺起人來不分忠奸善惡,就因爲他們想殺,所以就殺!
于謙保住了大明的江山,最後卻被斬決;張居正鞠躬盡瘁爲了中興大明勞瘁而死,他的後人卻被抄了家産,流放邊疆,餓死異鄉!
這些都是血的教訓啊,張斌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但是,他也不能擺明了跟黃承昊說,他要連崇祯都一起撸了!
他想了想,委婉的安慰道:“秉忠,你放心,我們不會下台的,誰想讓我們下台,我就讓誰下台,溫體仁、楊嗣昌、薛國觀就是榜樣!”
誰想讓我們下台,我就讓誰下台,連首輔都幹趴三個了,張斌這話的确說的硬氣,但是,黃承昊這會兒卻一點都硬不起來,他沮喪的搖頭道:“雙全,這次不一樣了,你知道嗎,溫體仁和薛國觀都是閹黨餘孽,楊嗣昌也是那種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他們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把柄,隻要我們逮住了就能往死了弄。這次這些人可都是清流中的典範,爲官清正的很,根本就沒把柄讓我抓,我們怎麽弄翻人家?”
這是實在話,這些清流的确沒什麽把柄讓人抓,就連複社成員大部分都清廉的很,你根本就别想抓人小辮子,要不然,曆史上周延儒也不會選擇下毒這種下作手段來暗害張溥了,因爲他實在沒有理由治人家的罪啊!
這的确是個問題,張斌皺眉想了想,幹脆含含糊糊道:“沒把柄也能把人撸下去啊,明年的京察大計就是個很好的機會。”
他這話一出,黃承昊更是想哭的心都有了,他哀歎道:“雙全,他們就是想利用京察大計來收拾我們啊,而我這個位置恐怕堅持不到京察大計就要被人撸下來了,因爲京察大計歸都察院和吏部管啊,他們已經奪了吏部,這都察院他們會放過嗎?”
這些問題張斌當然考慮過,但是有些話卻不能和黃承昊直說,他隻能又是賭咒又是發誓,拍着胸脯保證隻要誰敢動他們,他絕對會動手反擊,好說歹說才把這家夥打發走。
黃承昊走了以後,張斌卻陷入了沉思。
他自己是能坐看風雲淡,但是,他下面這些人能如同他一樣淡定嗎?
他們可不知道自己要收拾崇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