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爲,明軍的火炮就跟他們自己造的紅夷大炮一樣,隻能稍微調一點角度,能轟到一裏範圍都了不得了,卻不曾想,明軍的火炮好像能随意調角度一樣,這壕溝都填了足足兩裏遠了,明軍的火炮還能轟到填壕溝的蒙元步卒。
這下,他真有點受不了了,他倒不是受不了蒙元步卒的消耗,一天死個千餘人在攻城戰中是很常見的事情,反正又不是他麾下正白旗的步卒,再死多點他都不會心疼,關鍵問題他這三天之内攻到城牆的任務完不成了啊。
這城牆前的壕溝還有三四裏呢,如果每趟不多派點人去填,一天之内怎麽填的平,問題人派多了就擠一起了,一炮下來,那可就不是轟死一個了,而是轟死一堆,他雖然不心疼蒙八旗步卒的消耗,但也不能消耗太多啊,如果一天就消耗上萬人,那這仗就沒法打了。
無奈之下,他隻能抹下臉,派人去求皇太極,再寬限兩天,不然的話,如果自己沒完成軍令,皇太極雖然不一定直接把自己拖去砍了,把自己關起來,關到死,那是絕對有可能的。
皇太極的确想把多爾衮三兄弟關起來關到死,但是,他卻不能這麽幹,至少人家沒犯大錯之前不能這麽幹,因爲這三兄弟統領着八旗中的三旗,如果自己以莫須有的罪名把這三兄弟給辦了,他們麾下的三旗人馬肯定會不服,那樣一來,滿八旗就有分裂的危險,所以,他雖然對這三兄弟忌憚的要死,卻不敢随随便便治人家的罪。
同樣,爲了避免落人口實,他也不能對這三兄弟太離譜,像這會兒,明軍的火炮一直不停的轟,他就不能強迫人家三天之内把壕溝填完,雖說他下命令的時候說過不管明軍火炮多兇猛,三天之内都必須對城牆發起猛攻,但卻不能逼的他們催蒙八旗和漢八旗步卒不要命的去填壕溝,如果他真不顧一切的逼迫人家,那得罪的就不光是他們麾下的三旗人馬了,蒙八旗和漢八旗都會跟着不服。
作爲一國之君,他可比崇祯合格多了,崇祯是不管不顧,想怎麽幹就怎麽幹,壓根就不顧治下臣民的感受,所以,他自己把自己玩死了,而皇太極手腕比崇祯高明的多,大家都知道他忌憚多爾衮三兄弟,但是他卻從來不故意逼迫人家,什麽事都是照規矩來,最多也就讓他們執行一些危險的任務,這樣一來,他手下就不會像大明那些臣子一樣,心懷不滿又或心灰意冷,變成一盤散沙了。
比如這次,他是命令多爾衮兄弟去執行最危險的攻城任務,但是,他并沒有不管不顧,硬逼的他們去吃炮彈,他隻是命令人家率軍去攻城,而且,當多爾衮和阿濟格先後派人來請求他寬限兩天的時候,他都同意了。
這其中的微妙,崇祯肯定是做不到的,要換崇祯來,光這一件事就能鬧的滿八旗、蒙八旗、漢八旗都心生不滿,從而變成一盤散沙。
多爾衮也知道,隻要他拉的下臉,正當的要求皇太極肯定會同意的,寬限兩天的話,他攻到城牆下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
不過,第三天一早,當他命蒙八旗步卒繼續排着散兵陣去填壕溝的時候,奇葩的事情卻發生了,明軍的火炮竟然停了!
這又是怎麽回事呢,難道明軍的火炮調不動了?
不管是怎麽回事,對他來說都是好事,填平一條壕溝之後,他便命蒙八旗增加填壕溝步卒數量,每趟都派三千人上去,争取一天之内就填到城牆前一裏範圍之内。
這下填壕溝的速度自然是快多了,多了兩倍的人,填壕溝的速度就加快了兩倍,一天填個三裏左右肯定不成問題。
多爾衮皺了一天的眉頭是舒展開了,城門樓上的侯拱極卻皺起了眉頭,因爲他知道,火炮的角度其實還可以再調高一點,而且城牆上的兩千斤佛郎機和千斤佛郎機加起來足有五十門,但是,鄭華卻一直隻命令二十門佛郎機炮開火,這會兒敵人都排成密集了幾倍了,鄭華也不知道趁機開炮轟擊,這家夥到底會不會打仗!
憋了将近半個時辰,侯拱極終于憋不住了,他很有禮貌的拱手道:“鄭将軍,這佛郎機炮的角度好像還可以調節吧,你爲什麽不趁敵人密集的時候下令所有火炮轟擊呢?”
鄭華也很有禮貌的解釋道:“侯将軍,這火炮的調校角度的确有十五度,但是,隻有下面的五度是最精準的,如果再往高裏調,炮彈的落點就沒那麽好控制了,一般誤差都會在五步以上,現在敵人的陣形是密集了一點,但橫向還是比較扁平的,厚度絕對沒有十步,這樣一來我轟中他們的幾率就小了,所以我幹脆下令停止炮擊,别把炮彈全浪費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侯拱極想了想,又不解的問道:“既然隻有下面五度最精準,那爲什麽你們造炮的時候要刻上去十五度呢,這不多此一舉嗎?”
鄭華依舊微笑着解釋道:“這個并非多此一舉,上面那十度也是有必要的,因爲海戰的時候我們攻擊的目标一般都是敵人的戰船甚至是戰艦,戰船和戰艦就有超過十步長的,誤差大點照樣能轟中。”
原來是給海戰用的,侯拱極不由恍然大悟,他沒再纏着鄭華問個沒完沒了,因爲問多了,會顯得自己很幼稚,很無知。
不過,很快,他又有點忍不住了,因爲他實在不想看着人家這麽舒服的填壕溝,這壕溝可是他帶着手下一條一條挖出來的,就這麽白白被人填平了,多不劃算啊。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終于忍不住對着一旁的孫傳庭拱手道:“大人,要不我們派些人下去,躲在後面的壕溝裏用火槍去打他們填壕溝的步卒吧,隻要派三千人下去,就能打的他們填不成壕溝了。”
孫傳庭聞言,微笑着搖頭道:“沒必要這麽麻煩,等他們開始攻城的時候再用火槍打也是一樣的。”
這怎麽能是一樣的呢,侯拱極滿臉疑惑,不明覺厲,但他又不好意思再問了。
孫傳庭見狀,繼續解釋道:“每個主帥心中其實都有一杆稱,一戰打下來要達到什麽效果,自己能接受多大的損耗,這些在主帥心裏都是有大緻想法的,皇太極肯定不想把所有步卒全耗在這裏,而我們後面還有虎蹲炮,還有燧發槍,還有轟天雷,足以把他們兵力全耗光,反正損耗到一定的人數,皇太極就會停止進攻,又或者幹脆撤軍,我們又何必讓手下士卒在城牆上爬上爬下,損耗體力呢?”
侯拱極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作爲一軍主帥還要考慮這麽多東西啊,他以前還真沒想過。
孫傳庭這是在有意培養他,因爲這侯拱極家世好,人品好,功夫也很不錯,最重要的,他還年輕,如果能培養出來,還能爲大明征戰二三十年,這樣的新秀,他自然要着力培養。
孫傳庭是在這裏着力培養侯拱極,多爾衮卻在催蒙八旗步卒拼命的填壕溝,填到下午酉時許,蒙八旗步卒終于填到了距離城牆大約一裏遠的位置。
這個時候,多爾衮并沒有下令讓他們停下來,他并不知道城中的明軍有很多虎蹲炮,他隻是想着明軍會有火槍,而火槍的攻擊距離大約是兩百步左右,他想讓蒙八旗步卒再往前填平幾條壕溝,明天直接就推着攻城車去填,這樣就不耽誤時間了。
他這樣做,一把就坑死了将近一千蒙元步卒,其實,鄭華早就知道他們已經進入了虎蹲炮的攻擊範圍,但是,他并沒有下令開炮,而是将城牆上所有虎蹲炮分成了五批,分别調校好角度,直到蒙元步卒填平一條壕溝之後,他才下令,讓攻擊距離最近的一批開炮。
“轟轟轟”,足有四十餘門虎蹲炮發出了轟鳴,将近三十個蒙元步卒應聲而倒,這時候他們扛着裝土的麻袋離前面的壕溝已經不到十步,陣亡三十餘人還吓不住他們,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沖上去将麻袋中的土倒進壕溝裏面。
“轟轟轟”,又是一陣火炮轟鳴,又有将近三十個蒙元步卒應聲而倒,這時候,他們都在倒土,自然更不會放棄。
“轟轟轟”,又是一陣火炮轟鳴,又有将近三十個蒙元步卒應聲而倒,這時候,他們土差不多都倒完了,所有人都拎着空麻袋,拼命的向後跑去。
“轟轟轟”,這次,城牆上的火炮轟鳴聲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足有上百蒙元步卒應聲而倒。
遠處的多爾衮被這密集的火炮轟鳴聲吓了一大跳,他剛聽到火炮轟鳴聲的時候就意識到城裏的明軍有虎蹲炮了,不過,看那效果,總共也就三四十門的樣子,所以他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後面這一下,填土的蒙元士卒明顯倒下去一大片,這明軍的虎蹲炮到底有多少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