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燦這會兒很無奈,他要有足夠的兵馬自然能堵的李自成無處可逃,問題現在他沒這麽多人啊,如之奈何?
他甚至準備調戚家軍北上了,不過,那樣一來,耗費的時間就長了,戚家軍從湖廣趕過來少說也得個把月,後面圍追堵截李自成還需要時間,也就是說,三個月時間自己光能剿滅反賊李自成部,楊閣部三個月剿滅反賊的牛皮就等于吹破了,到時候,閣部大人會怎麽看自己,皇上又會怎麽看閣部大人!
這樣肯定不行,萬一皇上生氣了,自己和閣部大人都得倒黴。
熊文燦不由一陣煩悶,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麽辦啊?
他再次擡頭看向下面的将領,寄希望他們能提出一個解決方案來。
這個時候,盧象升也很無奈,他倒是有辦法,問題,他知道楊嗣昌是皇上用來壓制張斌的,而這熊文燦又是楊嗣昌提拔起來的,也就是說,他們是政敵,自己如果幫他收拾了李自成,等于是在“資敵”!
這次如果真的按期把反賊剿滅了,楊嗣昌肯定會更加深受皇上賞識,張斌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他的日子也會跟着不好過。
這等于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要不要幫熊文燦收拾李自成呢?
這點,他來的時候張斌并沒有什麽特殊的交待,甚至,張斌根本就沒有向他交待什麽。
張斌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讓他自己決斷,他們畢竟不是溫體仁那種大奸臣,剿滅反賊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暗地裏拖熊文燦後腿的事情,他們是決計不會做的。
但是,反過來幫忙的事情要不要做就有點讓人頭疼了,也許這正是張斌沒有給他任何交待的原因吧。
盧象升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拱手道:“大人,屬下覺得左将軍之計并非全無道理,隻要稍作調整,還是可行的。”
“噢?”,熊文燦聞言,不由驚奇的看向盧象升。
這家夥是張斌的親信,這點他相當清楚,張斌跟楊閣部可是對頭,這家夥會真心幫自己嗎?
他将信将疑的試探道:“怎麽調整?”
盧象升繼續拱手道:“屬下覺得,西安方向可以少抽調一萬秦軍前來助陣,這樣反賊從西面逃跑的可能性就低了,而藍田的兩萬河南兵可以全抽調過來,這樣反賊從藍田逃往漢中的可能性就高了。如果我們再在圍堵的時候假裝不小心露出點破綻,反賊肯定會往藍田方向逃,到時候屬下再提前引軍過去一埋伏,反賊就跑不掉了。“
打埋伏,這話聽起來貌似靠譜一點。
熊文燦忍不住追問道:“在哪裏埋伏,怎麽将反賊誘到那裏去?”
盧象升胸有成竹的道:“從骊山北面趕往秦嶺有兩條路,一條是西安附近的大路,一條是渭南附近的小路,這點我們清楚,反賊肯定也清楚,如果我們如此這般......。”
熊文燦聽了,不由頻頻點頭,這的确是一條妙計,如果把李自成誘入渭南附近的小路,他就死定了。
這問題這等于是把自己的命運交托到盧象升手裏啊,他要假裝不敵,把李自成放過去,自己可就麻煩大了。
這種事情,閹黨餘孽可沒少幹,盧象升會不會這麽幹呢?
熊文燦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咬牙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他這也是沒辦法,唯今之計隻有如此才能迅速剿滅反賊李自成部,他隻能賭一把了。
熊文燦知道,盧象升這個人還是很正直的,他與那幫禍國殃民的閹黨餘孽有本質的區别,在剿滅反賊這件事上,他應該不會暗地裏下黑手。
衆人又商議了一陣,定下了詳細的計劃,熊文燦便開始調動人馬了。
這會兒李自成就在臨潼和渭南之間的曠野上,正是實施這個計劃的好時機。
熊文燦直接命左良玉率四萬山西軍趕往澄城方向,堵住北邊的去路;
又令馬祥麟率兩萬川軍白杆兵趕往渭南,堵住東邊的去路;
而他則和盧象升一起,在臨潼等着各路兵馬前來集合。
臨潼正好位于西安、渭南和藍田之間,相聚這三地都不到百裏,第二天,各路人馬便已齊聚,而此時,左良玉和馬祥麟肯定也抵達了指定地點,熊文燦毫不猶豫的率賀人龍和五萬雜牌軍自西向東壓過去,盧象升則率一萬天雄軍飛速往南移去,合圍終于開始了。
官兵這麽大動靜,李自成自然收到了消息,他之所以能把官兵甩的遠遠的,機動能力強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将偵騎散布的到處都是,官兵的行動基本上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熊文燦莫不是瘋了吧,他竟然把藍田的官兵全部調過來圍剿自己,自己豈不是可以越過藍田,直奔秦嶺!
他當然知道從骊山北麓從骊山北面趕往秦嶺有兩條路,一條是西安附近的大路,一條是渭南附近的小路,這兩條路最後都要經過藍田,而且,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走秦嶺六道跑去漢中那個“死胡同”。
所以,官兵卡住藍田的時候,他壓根就沒想着往秦嶺方向跑。
但是,這會兒情況又不一樣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到處都是官兵,而且包圍圈越收越緊,他如果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現在隻有一個問題,走大路還是走小路,這個問題其實他已沒了什麽選擇的餘地,因爲西安那邊的大路入口離西安城太近了,城裏的官兵收到消息完全可以沖出來阻他一阻,而盧閻王的大軍這會兒就在南面,隻要自己被阻,盧閻王肯定會迅速率軍沖過來,到那個時候,自己就死翹了。。
他隻能走渭南那邊的小路,因爲那邊的小路入口離渭南足有三四十裏,就算渭南城裏的李萬慶收到消息,也來不及出兵阻擋自己了。
四面的合圍越來越緊了,尤其是東、西、北三個方向的官兵移動速度非常快,離他都不足三十裏了,隻有南面的盧閻王走走停停,貌似很小心的樣子,他估計盧閻王就是怕自己從繞過骊山,直奔秦嶺。
這個時候盧象升離渭南附近的小路入口還比較遠,如果自己再猶豫,恐怕就沒機會跑了。
李自成被四路大軍逼的沒辦法,隻好率軍從西南兩路官兵的間隙中飛速沖向骊山西側的小路入口。
其實,盧象升早就已經率軍趕去小路上埋伏了,如果李自成派人抵進盧象升大營查探就會發現,裏面根本沒什麽人,那盧字大旗倒是矗在那裏,營地卻隻有數百臨時抽調過來的秦兵在外圍來回走動,根本就沒一個天雄軍将士。
騎兵的速度是相當驚人的,不到半個時辰,李自成便已經率軍沖進骊山西側的小路,官兵聞訊,自然是“拼命”追過來。
可惜,遲了,當離的最近的川軍白杆兵沖到谷口的時候,李自成都已經在小路中行進了二十餘裏,就快要沖到藍田附近的出口了。
正當李自成暗自得意的時候,前面突然出現一個山谷。
不過,這個山谷可比當初他埋伏官兵的山谷寬多了,看寬度差不多有兩裏許,而且這并不是個死胡同,他知道,自己并沒有走錯了,前面不遠應該就是藍田了,這麽一個山谷有什麽好擔心的,就算官兵埋伏也不怕啊,中間的小路離兩側的山頭差不多有一裏遠呢,什麽弓箭能射這麽遠。
這個時候,他忽略了一點,官兵可不光有弓箭,還有火槍甚至是火炮!
他就這樣毫不猶豫的率軍沖了進去,結果,剛奔行不久,兩側的山頭上突然響起恐怖的巨響。
“轟轟轟”,火炮的轟鳴聲在山谷中回蕩,數百枚炮彈從兩側的山頭砸下來,瞬間就砸翻數百騎兵。
糟糕,中埋伏了,李自成擡頭一看,前面谷口已然被人攔住了,一排拒馬叉錯落有緻,幾乎填滿了整個谷口,一隊隊明軍火槍手整整齊齊的排在拒馬叉後面,正舉槍瞄着他們呢!
李自成連忙擡手大吼道:“快,快,減速,掉頭。”
可惜,還是遲了,奔馳的戰馬不是說停住就能停住的,等他們慢慢停下來的時候,前鋒離谷口的明軍火槍手已經不到兩百步了。
“啪啪啪”,一陣密集的火槍聲響起,前面的騎兵頓時如同割麥子般一排又一排的栽落馬背,一眨眼功夫起碼有數千人中槍落馬,就連李自成身上都響起噼裏啪啦的子彈撞擊聲,還好,他穿着盔甲,不然也得中槍落馬了。
“轟轟轟”,兩側山頭再次響起火炮轟鳴聲,又是數百人被砸的噴血落馬。
這下一衆賊寇都不用李自成指揮了,紛紛調轉馬頭,拼命往後奔去。
這前後不到一刻鍾時間就損失了數千人馬,李自成是驚恐交加,堵前面的,不用問,肯定是盧閻王的天雄軍,他們肯定是沖不過去的,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這可如何是好!
騎兵在小路中奔行的速度雖然不是很快,但二十餘裏也就是兩刻鍾的事情,李自成還沒想好怎麽辦呢,前面突然有夜不收來報:“報,掌盤的,不好了,前面也被官兵堵住了。”
這個其實不用問,官兵肯定會追上來,堵路并不奇怪,重要的是,他能不能率軍沖出去。
李自成無奈打馬來到前面一看,好懸沒一口血噴出來。
前面官兵并不是很多,也就兩萬來人的樣子,而且全是步兵,按理來說應該是擋不住他手下四萬多精騎的,問題人家無恥的很,竟然擡了很多巨石,砍了很多樹枝,将整個路包括路兩側的緩坡全部堵住了,他手下騎兵沖過去就得減速,不然非被巨石和樹枝絆倒不可。
騎兵如果沒了沖擊速度,那跟步足就沒多大區别了,這個李自成是相當清楚的,這官兵還真是操蛋啊,他猶豫了一下,随即狂吼道:“沖,給我沖過去,後面盧閻王就要追過來了,趕緊沖啊,隻有從前面沖過去,才能逃出生天。”
一衆賊寇都知道盧閻王的恐怖,聽聞盧閻王追上來了,紛紛吓得策馬往前沖去,殊不知,前面堵路的正是川軍白杆兵,馬祥麟可是一個等同于盧閻王的恐怖存在,他們速度如果能跑起來,借助馬的沖勁或許還能給馬祥麟造成一定的麻煩,但是,這會兒路上到處都是巨石和樹枝,沒有誰敢策馬狂奔,失去了沖勁,他們在川軍白杆兵面前同樣是盤菜。
一場混戰就這樣展開了,川軍白杆兵手中的武器正是騎兵的克星,前面可捅,後面可砸,恐怖無比,一衆賊寇不是被捅的鮮血狂飙就是被砸的頭破血流,四萬多人騎兵硬是沖不破兩萬步足的阻擋,雙方就這樣僵持住了。
鏖戰不到半個時辰,熊文燦和賀人龍也率五萬雜牌軍趕過來了,這下,賊寇更是雪上加霜,官兵的數量差不多已經是他們的兩倍,他們就算戰力再跟官兵接近也是無用,全軍覆沒貌似隻是時間問題。
又鏖戰了不到半個時辰,盧象升也率天雄軍排着整齊的陣型緩緩逼過來了,這下,賊寇終于扛不住了,紛紛丢掉武器,嚎叫道:“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殺我啊!”
一場大戰就這樣結束了,李自成手下的五萬精騎終于一網成擒。
這一戰,官兵這邊傷亡并不是很大,堵在前面與賊寇混戰的川軍白杆兵陣亡還是不到一千人,受傷的還不到五千,後面參戰的雜牌軍沖進來混戰的也不是很多,有膽沖上來的基本上是那一萬要錢不要命的秦軍,傷亡更是可以忽略不計。
反觀反賊這邊,光是被盧象升幹掉的就有四五千,被馬祥麟幹掉的更是多達五六千,受傷的,被勤的加起來足足有四萬餘人。
這可以說是一場少有的大勝了,但是,熊文燦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爲反賊頭子李自成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其實,李自成早在自己手下精騎與川軍白杆兵展開混戰的時候便跑了,他一看形勢不對便胡亂喊了一句:“我去後面看看盧閻王跟上來沒,你們趕緊往前沖。”
随後,便帶着李過、李岩和劉宗敏等親信将領和數十名夜不收向後面狂奔而去,有了他舅舅高迎祥的教訓,他可不會傻乎乎的帶着手下跟官兵拼命,直到潰敗了再跑。
情況不對,趕緊扯呼,才是正途。
至于他跑到哪裏去了,被俘虜的賊寇沒一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