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勤勉,早朝幾乎從不間斷,廢寝忘食,甚至不眠不休對他來說那都是家常便飯,整個大明朝除了開國皇帝朱元璋,還沒哪個皇帝有他這麽勤勉,曆史上像他這麽勤勉的皇帝那也是屈指可數。
他還很節儉,吃的基本是粗茶淡飯,穿的衣服有很多甚至都打了補丁,至于住的宮殿,在他手裏别說新建了,老的都沒修過,曆朝曆代恐怕都找不出他這麽節儉的皇帝。
按道理,像他這麽勤勉節儉的皇帝應該是有道明君,而且,按他這勤勉和節儉程度,整個曆史上恐怕都沒幾個皇帝能比的上他。
但是,大明偏偏在他這麽個勤勉節儉的皇帝手裏亡國了!
奇哉?怪哉?
其實,一點都不奇怪,因爲他不但勤勉節儉,還生性多疑,剛愎自用,當然,如果光是生性多疑,剛愎自用,還不至于亡國,曆史上生性多疑,剛愎自用的皇帝多了去了,真正因爲這個亡國的還真沒有。
崇祯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他不但生性多疑,剛愎自用,還容易被人忽悠,而且忽悠他的都是些奸妄小人,這些人隻知道争權奪利,眼裏根本就沒有大明,忽悠他的目的不是爲了排除異己,就是爲了陷害忠良,以緻大明到後面貪腐橫行,忠臣良将死的死,退的退,朝堂之上充斥着奸臣和妄臣,能力挽狂瀾的一個沒有,所以,大明在他這麽一個勤勉而又節儉的皇帝治理下,亡國了!
崇祯這個人着實是可憐,可悲,可歎。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像這會兒,他被王應熊這個大奸臣一頓忽悠,竟然把個嚴重貪腐當成了兩位朝廷重臣相互傾軋,這糊塗勁也是沒誰了。
種種迹象都表明,王應熊是在濫用職權,提拔親信,結黨營私,瘋狂斂财,他和唐世濟還有張捷一起舉薦的王維章明明就是個貪官污吏,他提拔起來的陳堯言不但資曆有問題,辦案更是操蛋無比,王應熊把他們安排到巴蜀主政就是爲了讓他們協助自己斂财,而他弟弟王應熙就是他斂财的代理人。
但是,崇祯卻信了王應熊的鬼話,相信王應熊之所以舉薦王維章是被唐世濟和張捷給騙了,相信吏部铨選重慶知府的時候王應熊爲了避嫌,根本就沒有插手!
甚至,在溫體仁和王應熊的合力忽悠下,什麽黃承昊窺視吏部尚書之位,還想入閣爲相,這種子虛烏有的鬼話,他也信了!
他還認爲自己是公正的,内心不會偏向誰,但是,他卻偏偏置黃承昊提供的罪狀于不顧,反而相信溫體仁和王應熊的鬼話,以爲黃承昊是在牽強附會誣陷王應熊,這都是兩個朝廷重臣相互傾軋所緻!
崇祯這會兒又開始遊移不定了,這兩人,一個是内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一個是都察院左都禦史,一個掌管着官員的升遷,一個掌管着官員的監察,位置都相當重要,冤枉了誰都不好。
張斌收到曹化淳傳出來的消息,簡直哭笑不得,這溫體仁和王應熊還真能忽悠,這崇祯也真好忽悠。
王應熊在朝中明目張膽的貪腐,屢屢被人彈劾,還派親信去家鄉強取豪奪,瘋狂斂财,竟然沒事!
黃承昊窺視吏部尚書之位,還想入閣爲相,這種毫無依據,無中生有的鬼話也能信!
明擺着的事實不相信,光聽人瞎忽悠,崇祯這智商,還真是讓人捉急啊?
這個王應熊必須收拾掉,他嚴重貪腐不說,還把持吏部,把那些依附溫體仁的貪官污吏、牛鬼蛇神全部提拔起來,到處貪腐,讓他這麽搞下去,大明朝堂都要成爲貪官污吏的天下了!
這個時候,張斌不由想起了李自成進京之後從貪官污吏那裏搜刮出七千萬兩白銀的傳聞,京城的官員總共也就千來人卻能逼出七千萬兩貪腐所得,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的京官沒有幾個不貪的,而且,最少是幾萬兩,多的甚至有十幾萬兩,幾十萬兩!
他一直不能理解,那些官員爲什麽那麽貪,又爲什麽那麽敢貪,現在他好像明白了,或許正是因爲溫體仁和王應熊不遺餘力的推動大明的“貪腐大業”,才會形成後面的貪腐盛況!
那麽做爲貪腐界的前輩,大明“貪腐大業”的推動者,一衆貪官污吏的偶像和領導者,王應熊王大人到底貪了多少呢?
張斌估摸着,十幾萬兩應該法不住,最少也有幾十萬兩,上百萬兩甚至是幾百萬兩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把這些髒銀的隐藏地點趙出來,然後讓人去崇祯那裏檢舉揭發,王應熊還能忽悠過去就來鬼了。
看樣子是該加點猛料了,不然崇祯這個糊塗蛋壓根就不會收拾王應熊!
四天後,潼關附近,陝西通往河南的官道上,十餘騎正護着兩輛馬車往東疾行,來往的商販、平民、甚至是明軍的快馬見了當先那輛馬車上的旗子,紛紛奪到一邊,沒有任何人敢跟他們搶道,因爲那馬車四個角插的旗子上分别寫着“都察院巡按”、“左佥都禦史”等字樣!
陳堯言不怕都察院巡按那是因爲他有内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王應熊撐腰,他以爲有這後台自己就可以無法無天了,一般人可沒他這後台,也沒他這膽子,都察院巡按禦史在地方上那都是無人敢惹的主,更何況這還是一位佥都禦史外出巡按。
這一行人正是從重慶府趕往京城的李光春、倪斯惠和張盤等人,重慶府距離京城大約有四千裏,他們已經奔行八九天了,每天趕兩百多裏,這才堪堪走了一半。
這潼關附近的官道甚是難行,跟那秦嶺中的山道都有得一拼,張盤他們騎馬倒是沒多大影響,主要還是馬車跑不動,在這崎岖不平的官道上要跑太快了,馬車非颠散架不可。
張盤這會兒正小心的控制着馬速,一邊在前面開路,一邊還要時不時回頭看看馬車跟不跟的上,他正在心裏盤算着今天去哪個驿站歇息呢,東邊一騎快馬突然迎面向他們沖過來,那人似乎是看到了都察院的旗子這才沖過來的。
張盤眼睛一眯,擡手讓後面的人先停下來,随即便手握刀柄,打馬迎了上去。
張斌可是交待過了,溫體仁和王應熊如果被逼的沒辦法了,很有可能會派人來截殺李光春,他自然不敢讓來人靠近馬車。
雙方馬速都不是很快,但他們相距原本就不遠,再加上這麽一對沖,幾乎是一眨眼功夫兩人兩騎便要遭遇了,張盤正待拔刀,對面馬上的人卻突然勒住胯下戰馬,大笑道:“小盤子,你想幹嘛,可别動刀啊,哥怕你還不成嗎。”
張盤聞言,連忙勒住戰馬,随即目瞪口呆道:“差哥,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張差,他奉了張斌之命,日夜狂奔,正是爲了截住半道的李光春一行人。
他這一路換馬不換人狂奔了幾天臉上全是灰塵,再加上張盤壓根就沒想到他會來,沒認出他來倒也正常。還好他知道張盤武功驚人,提前出聲,要不然張盤閃電般給他來一刀,他還真不一定擋得住。
他見張盤手從刀柄上放開了,這才打馬上前拍了拍張盤的肩膀,随即指着馬車道:“去那邊再說,大人有要事交待。”
兩人剛打馬來到馬車邊上,李光春已經探出頭來,他忍不住問道:“張差小将軍,你怎麽過來了,有什麽事嗎?”
張差連忙拱手低聲道:“李大人,我們大人讓我來通知您,事情有變,王應熊花言巧語欺瞞皇上,光是證供加上倪大人出面做人證恐怕還不夠。”
李光春聞言,不由臉色微變道:“這都不夠,那怎麽辦?”
張差低聲詳述道:“我們大人的意思,讓我換下張盤,護着李大人您和倪侍郎父子進京,而張盤則快馬加鞭趕回重慶府,跟秦将軍借點精銳,偷偷把王家藏匿金銀的地方找出來,到時候再如此這般。”
張差的聲音越來越低,李光春的眼珠子卻是越瞪越大,這位張大人,還真是膽大啊!
不過,對付溫體仁和王應熊這種無恥之徒,用正常手段還真不一定行,他聽完張差的叙說,立馬點頭道:“那行,我們繼續趕路,張盤小将軍,辛苦你再回去一趟。”
張盤朝他拱了拱手,随即又對張差道:“差哥,你這四天奔行了将近兩千裏,沒事吧?”
張差拍着胸脯自誇道:“哥這身闆,再跑兩千裏都沒事,要不是你對重慶府那邊比我熟,我就不跟你換了,直接跑過去也就那麽點事。”
張盤聞言笑道:“差哥,你還是護着李大人他們回京吧,重慶府的事,交給小弟就行了。”
說罷,他揮手與衆人道了個别,随即便調轉馬頭往重慶府方向狂奔而去,張差則接過他的位置,護着李光春和倪斯惠父子往京城趕去。
張斌可不是光牌人去重慶府查探王應熊的老巢,王應熊在京城的府邸他也派人去查了。
這天晚上戌時許,京城南熏坊十王府街,内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王應熊府邸附近的一個小院落的牆頭突然出現一個黑衣人,也不知道他做了個什麽手勢,院落裏面突然冒出一個同樣裝扮的黑衣人,兩人用手勢交流了一下,很快便往院子角落裏一個小房間掠去,院子裏出現的那個黑衣人輕輕學了聲貓叫,那小房間的門便開了,剛出現在牆頭的黑衣人一閃身,直接竄了進去,房門随之關上,整個院子又回複甯靜,仿佛無人居住一般。
這時候外面已經烏漆麻黑,房間裏卻是燈火通明,幾個黑衣人正圍着個小桌子仿佛在商議什麽,後面進來那黑衣人直接扯下臉上的蒙面巾,低聲道:“怎麽,能奇,還沒找到嗎?”
艾能奇歎息道:“如荷,你倒是給想想辦法啊,這都上十天了,我們也把王應熊府邸的房間都翻遍了,還是什麽都沒找到,這家夥不會把銀子運回老家了吧?”
趙如走到桌子跟前,看了看桌子上的草圖,不慌不忙道:“這麽多房間你們都搜過了?”
艾能奇點頭道:“是啊,王應熊晚上很少在主宅過夜,他主宅的書房、卧房、大堂我們都仔細搜過很多遍了,他那些妾室的房間我們也趁天陰那幾天她們去吃晚飯的時候去搜過幾遍了,我們甚至連柴房、茅房這些地方都搜過了,銀子倒是發現不少,就是沒找到什麽密室啊。”
趙如聞言,好奇道:“不少銀子?多少?”
艾能奇估摸道:“零零總總加起來怕有五六千兩吧。”
趙如聞言不由搖頭道:“五六千兩那都是零碎,大人和黃大人一起估算過了,這幾年他最少貪了三四十萬兩。”
三四十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堆起來好大一堆呢,艾能奇頹然道:“可能他偷偷運回老家了吧,反正我們是沒找到他藏銀子的密室。”
趙如見他這氣餒的模樣,不由安慰道:“不要急,趙不到也沒多大關系,不行了就找個隐秘點的房間,到時候給他塞個三四十萬兩進去。”
艾能奇聞言,不由目瞪口呆道:“如哥,你的意思是栽贓?三四十萬兩,這些錢可是會被抄沒的,我們塞進去就拿不回來了!”
趙如自豪道:“三四十萬算什麽,大人說了,如果硬要塞,那就當捐給朝廷了。”
艾能奇聞言,恍然點頭道:“也是,這點錢對大人來說不算什麽,實在不行了我們就找個地方偷偷給他塞進去,看王應熊那個王八蛋到時候怎麽狡辯。”
趙如搖頭苦笑道:“這隻是沒辦法的下策,你說說,王應熊府邸還有什麽特别的地方,這兩天我跟你們一起去搜。”
艾能奇聞言大喜道:“那感情好,有英明神武的如哥幫忙,我們肯定馬到功成。”
趙如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好了,少拍馬屁,說正事。”
艾能奇憨笑了幾聲随即便指着桌上的草圖道:“我感覺後花園有點不正常,王應熊經常去不說,還有護院在裏面巡邏,一般人家裏那會這樣。”
趙如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那行,今晚我們去後花園搜,你們一般什麽時候出發。”
艾能奇估摸了一下時間,不慌不忙道:“王應熊一般是戌時三刻左右就寝,我們一般戌時四刻左右過去。”
趙如又點了點頭,随即便指着草圖問起王應熊府邸的情況來,戌時四刻的更聲剛剛響起,一行十餘人便從小院出發,幾個起落便來到王應熊府邸外圍。
他們在王應熊府邸後面找了個隐蔽的角落無聲無息的翻過圍牆,很快便進去後花園。
這後花園并不是很大,花草樹木也不多,就一個假山和一個涼亭有點遮掩,其他地方貌似都沒什麽遮擋之物,趙如借些昏暗的月色飛快的掃視了一下,随即便指着靠近府邸後院的假山,示意大家過去搜一搜。
一行人奪過幾個巡查的護院很快便來到假山旁,這假山有點特别,中間竟然是空的,而且裏面還擺了一套石桌和石椅,趙如稍微看了看便揮手示意大家全部進裏面去搜。
衆人飛快的摸到裏面熟練的四處摸索起來,不過,很遺憾,摸索了一陣,衆人并沒發現什麽。
過了一陣,打更聲再次響起,衆人幾乎是同時抽出随身短刃,捏着刀柄,跟着打更聲有節奏的四處敲打起來。
這下終于有發展了,衆人敲了幾下,一個黑影突然從地上蹦起來指着他腳下的地面,示意那裏不正常,艾能奇立馬飛快的趴那處地上以臉貼地,就着最後一聲更響輕輕敲了一下,随即他便手舞足蹈的站起來,很明顯,那下面是空的。
衆人立馬圍上去,又是摸又是扣,可惜地面上那塊石闆很大,而且跟旁邊幾塊石闆幾乎嚴絲合縫,他們根本就無從下手。
趙如趴地上仔細摸索了一陣,又站起來推了推旁邊的假山石塊,貌似沒有任何作用,但敏銳的他卻感覺到有一塊圓柱狀的山石貌似有一絲松動。
他雙手握住那石柱又是推又是轉又是拔,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不過他并沒有氣餒,反而耐心的貼着那個石柱摸索起來,莫索了一陣他終于找到一個類似鎖孔的小豁口,這個自然難不倒他,他飛快的掏出一根特制的細鐵絲捅進去倒騰了幾下,鎖孔很快就被他轉動了。
但是地面上的石闆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他想了想,又又用雙手握住石柱左右轉動起來,這次,石柱終于能轉動了。
可惜,他轉了幾下,地上的石闆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又是怎麽回事呢,難道是個假機關?
他停下來想了想又使勁推了推石柱,有點費勁,但能推的動,他終于明白了,這不是活動的機關,而是類似門鎖一樣的東西,連環鎖,難怪王應熊敢把密室建在後花園,要不是他在東番接受過專門的培訓,還真打不開這東西。
他緊握石柱使勁一推,果然,地面上的石闆跟着擡起來了,待推到一半,這石柱正好搭到石桌上,門開了,一個漆黑的洞口出現在衆人面前。
艾能奇興奮的掏出一個特制的火折子,輕輕的吹着火,往下一照,是個向下的台階,他立馬毫不猶豫的順着台階飛掠下去,果然,下面是個密室,裏面好多裝金銀珠寶的箱子!